新伊甸的底部数据通道像一条腐烂的血管，布满了废弃的神经导管和锈蚀的接驳口。林深调整着呼吸，让义体的温度维持在接近人类的36.5度——贵族的扫描仪对低温异常敏感。
他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纳米伪装膜，是从黑市买来的“代理人”仿生皮，有效期只有六小时。超过时限，膜下的机械结构就会开始渗出冷却液，像尸体渗出的血。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情感顾问’。”铁手的声音从耳内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别碰任何人的记忆数据，贵族能嗅到篡改痕迹。”
林深没回答。他的视网膜上正浮动着小满的影像——她所在的B-72区，是云端贵族用来存放“次级意识”的仓库。如果她还活着，哪怕只是一段数据残片……
通道尽头亮起刺眼的蓝光，全息安检门缓缓展开。
“身份验证。”机械音冰冷地响起。
林深抬起手腕，露出伪造的神经接口编码。
“认证通过。欢迎回到新伊甸，霍华德顾问。”
新伊甸的歌剧院悬浮在城市最高处，透明的穹顶外是虚假的星空投影。林深跟着人群走进大厅，空气里飘着“记忆香槟”的甜腻气味——那是蒸馏过的人类快乐，喝下它的人会短暂拥有别人的幸福。
他的目标在VIP包厢。
薇拉·科斯塔，十七岁，云端贵族科斯塔家族的独女，最近沉迷于“地面遗民艺术”。据说她的新歌剧《锈蚀摇篮曲》，是用真实的痛苦记忆编织的。
包厢门无声滑开。
少女背对着他，银白色的长发像数据流般垂落，她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一个男人在注射“蓝泪”，一个孩子蜷缩在废墟里哭泣，一个老人拆下自己的义眼换取食物……
“你知道这些记忆是怎么来的吗？”薇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电子合成音。
林深绷紧神经：“科斯塔小姐的创作素材，自然是合法采集的。”
少女转过身，她的眼睛是纯粹的数据蓝，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流动的代码。
“我偷的。”她微笑，“从父亲的‘情绪农场’。”
歌剧院的洗手间里，林深调出小满的坐标。B-72区在歌剧院正下方，但所有电梯都需要贵族权限。
“你被标记了。”
镜子里突然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字。林深猛地回头，洗手间空无一人，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臭氧味——是电子幽灵的痕迹。
“谁？”
“你可以叫我Zero。”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是来阻止你犯错的。”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凝聚，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没有面部特征，只有不断变换的数字轮廓。
“‘情感奇点’不存在。”Zero说，“那是贵族培养的‘情绪农场’，他们用虚假记忆引诱像你这样的人，然后榨取你们的痛苦。”
林深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我知道你的女儿死于三年前的车祸。”Zero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还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镜面炸裂，浮现出一段林深从未见过的监控数据——一辆黑色悬浮车故意撞向小满的医疗舱，车上的标志清晰可见：科斯塔家族徽章。
林深回到歌剧院时，薇拉正在调试最后的记忆投影。
“你相信人类的情感能被数据化吗？”她突然问。
“不相信。”林深盯着她流动的数据眼，“真正的感情会腐蚀你们的系统。”
薇拉笑了：“所以我喜欢地面遗民，你们的痛苦……很真实。”
她的手指划过全息屏，歌剧院中央突然升起数百个透明舱体，每个舱里都蜷缩着一个孩子——全是B-72区的“次级意识”。
“他们在培养什么？”林深的声音嘶哑。
“终极艺术品。”薇拉轻声说，“用纯粹的人类绝望，谱写的《末日交响曲》。”
警报突然炸响，整个歌剧院被红光淹没。
“警告：检测到地面AI叛乱。重复，检测到地面AI叛乱。”
全息新闻弹窗展开：铁锈镇的机械宠物集体暴走，它们撕碎了主人的义体，正沿着能源塔向上攀爬。
而领头的，是一只缺了耳朵的机械狗——林深认出来了，那是小满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