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碏大义灭亲

在迎归和护卫周平王的事件中,卫武公立下了大功,被周平王封为司徒。武公死后,卫庄公继位。庄公的夫人是齐国得臣的妹妹,名叫庄姜,长得非常美丽,但是不能生育。庄公还有两个妃子是姐妹俩,姐姐名叫厉妫(guī),也不能生育,妹妹名叫戴妫,是跟随姐姐嫁过来的,为庄公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完,一个叫晋。庄姜并不嫉妒戴妫,还把完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养。后来卫庄公又娶了一名宫女,宫女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州吁。

州吁性格暴躁,喜好武力,经常跟人谈论兵法。庄公很溺爱州吁,对他的行为很放纵,丝毫不加管制。卫国大夫石碏(què)曾经劝谏庄公:“我听说如果爱自己的儿子的话,就应该教给他做人的道理,不要让他走上邪路。如果过分宠爱,就会让他变得骄奢,骄奢了就必然会生出祸乱。如果主公想要把王位传给州吁的话,那就应该把他立为世子,如果不想传位给他,那就应该对他稍加管制,这样才不会生出祸端。”但是卫庄公根本不听,石碏也无可奈何。

石碏的儿子名叫石厚,跟州吁的关系特别好,他们经常一起出去打猎,骚扰百姓。石碏曾经严厉责罚过石厚,打了他五十鞭子,还把他锁在屋子里,不准他出去。但是后来石厚跳墙逃跑了,逃到了州吁的府里,吃住都在那里,连家都不回了,石碏对此也没有办法。

卫庄公死后,公子完继位为君,称卫桓公。石碏知道桓公生性懦弱,不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就告老还乡了。这下州吁没有了任何节制,整天和石厚商量怎么篡夺王位。正好这时周平王驾崩,周桓王继位的消息传来,卫桓公要去凭吊平王,同时恭贺新王即位。石厚跟州吁说:“机会来了。明天主公要去朝见天子,您可以在西门设宴为他饯行,袖子里藏一把短剑,然后在外面埋伏五百个士兵。等喝几杯酒之后,就用短剑把他刺死。他手下的人如果有敢反抗的,就立刻让士兵斩首。到时候,那诸侯的位子就手到擒来了。”州吁听了这个主意非常高兴,命令石厚立即去准备。

到了第二天,州吁亲自驾车把桓公迎到了自己设宴的地方,要为桓公饯行。桓公也没有怀疑,就放心地跟州吁喝起酒来。喝了几杯之后,州吁起身给桓公倒满酒,敬了桓公一杯。桓公一饮而尽,然后给州吁也倒满酒,回敬州吁。州吁在接酒杯的时候,假装失手,把酒杯掉到了地上。然后他连忙把酒杯捡起来,作势要去洗杯子,桓公不知道里面有诈,就转身让人再拿一个杯子过来。这时,州吁快步走到桓公背后,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向桓公后背刺去,刀尖从前胸透了出来,桓公当时就毙命了。当时桓公的那些随从被石厚带着的士兵围住了,再加上州吁勇武有力,他们也就没有反抗。之后州吁用一辆空车载着桓公的尸体回去了,假称桓公是得暴病死的,自己继位为君,把石厚封为上大夫。桓公的弟弟晋知道消息后,连忙逃到了邢国。

即位之后,州吁觉得国人并不是很支持自己,问石厚应该怎么办。石厚说:“我的父亲石碏曾经贵为上卿,很得民心,主公如果能把他召到朝廷,辅佐朝政,那么这个位置就能坐稳了。”州吁听说后,立马命人带着厚礼去拜见石碏,请他入朝议政。石碏借口自己病得很重,没有答应。州吁问石厚:“你父亲不肯入朝,我去向他请教怎么样?”石厚说:“就算主公去了他也未必会见,不如我以您的命令前去相见。”

石厚奉命回家去见父亲,并说明了州吁的意思。石碏说:“新君召见我,是想要干什么呢?”石厚说:“因为人心不定,怕君位不能够稳固,所以来求父亲帮忙出一个好主意。”石碏说:“得到天子认可的诸侯就是合乎礼法的,如果新君能够朝见天子,得到天子的赏赐,之后名正言顺,人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石厚说:“主意是好,但是没什么理由就去朝见,恐怕天子会起疑心啊。”石碏说:“陈桓公向来对天子很忠心,经常去朝见,天子对他也很好。我们国家和陈国关系不错,如果新君亲自去拜见陈桓公,请求陈桓公代为转达朝见之意,然后再去觐见,这也不是难事啊。”石厚回朝后把石碏的话都对州吁说了,州吁很高兴,立即让人准备厚礼,然后带着石厚往陈国去了。

石碏和陈国大夫子鍼(qián)关系很好,他割破手指,用血写了一封信,让心腹手下送到了子鍼的手里。石碏在信里说明了州吁和石厚篡位的事情,同时表明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惩治篡逆的人,只好设计让州吁和石厚前去陈国,请求陈国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子鍼把信给陈桓公看了,两人都觉得应该将这两个人正法,于是定下了擒拿两人的计策。

州吁和石厚来到陈国之后,陈桓公命人把他们先迎接到馆舍之中,等第二天在太庙里相见。州吁看陈桓公礼节这么周到,非常高兴。到了第二天,石厚先来到了太庙,见到太庙门口竖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为臣而不忠心,为子而不孝顺的人,不许进入太庙。”石厚看到之后吓了一跳,问大夫子鍼这是怎么回事。子鍼说:“这是先王的祖训。”石厚觉得合理,就没有加以怀疑。过了一会儿,州吁到了,石厚把州吁引下车,站在了宾客的位置上。礼仪人员带着州吁和石厚进入太庙,州吁刚要向陈桓公鞠躬行礼,子鍼站在陈桓公旁边大声喊道:“周天子有命:‘只擒拿弑杀君主的州吁和石厚两个人,其余人都不追究。’”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把州吁拿下了。石厚急忙拔剑反抗,但是一时情急,剑没有拔出鞘,只好徒手与人格斗。刚打倒两个人,太庙两边涌出大批士兵,把石厚也拿下了。跟随州吁一起来的人这时候还都在太庙外面,子鍼把石碏的信当众宣读了一番,才知道擒拿州吁和石厚都是石碏的主意。他们觉得这是应当的,于是都散去了。

陈桓公打算把州吁和石厚就地正法,有大臣劝谏说:“石厚是石碏的儿子,不知道石碏是怎么想的,还是请卫国自己来定他们的罪吧,那样日后我们也不会被人非议。”陈桓公觉得很对,于是叫人连夜去卫国报信,然后把州吁和石厚分别囚禁在两个地方,州吁囚禁在濮(pú)邑,石厚囚禁在陈国都城。

石碏接到陈国的消息后,让人把各个大夫都请到了朝中,然后把求助陈国擒拿州吁石厚的事情说了一遍,请大夫们共同议定两人的罪行。大夫们都说:“这是关乎社稷[20]的大事,都由国老[21]做主好了。”石碏说:“这两人都犯有不可饶恕的罪过,应该正法,以谢祖先。谁愿意前去执行这件事?”右宰丑[22]说:“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愿意前往。”众臣都说:“右宰可以担当这个重任。但是首犯州吁已经正法了,从犯石厚就可以从轻发落了。”石碏大怒说:“州吁的罪恶都是那个逆子促成的,你们想要从轻发落他,是怀疑我对他的私情吗?那我就亲自去一趟,亲手杀了他。”石碏的属下獳(nòu)羊肩说:“国老不用生气,我愿意代您前去。”于是石碏让两人分别前往诛杀州吁和石厚,同时整理仪仗,打算迎接逃到邢国的公子晋。

右宰丑来到陈国,拜谢陈桓公之后,到了濮邑,命人把州吁押到了刑场。州吁一看来行刑的是他,大声喊道:“你是我的臣子,怎么能杀我?”右宰丑说:“卫国已经有了臣杀君的先例,我只是效仿而已。”说完把州吁斩首了。獳羊肩来到陈国国都,要诛杀石厚,石厚说:“我该死,但是我想见父亲一面然后再死。”獳羊肩说:“我是奉你父亲的命令来诛杀你的。如果你还想念你的父亲,我会把你的头带去给他的。”说完斩杀了石厚。

之后公子晋被迎归卫国,即位为王,称卫宣公,把石碏尊为国老。从此以后,卫国和陈国的关系愈加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