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第九天傍晚,车队平安返回韩家村。
只是村口那段路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险些造成翻车。
“小心点!”韩松大声提醒,“都靠右边走!”
众人合力将马车稳住,一点点挪过那段烂路。汗水浸透了所有人的衣衫,但没有人抱怨。
看着大家齐心协力的样子,柳芸心中已有决断:这条路,必须尽快修好。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车队缓缓驶入村口,扬起的尘土在金色的光线中飘散。
夜色深沉,柳芸推开家门时,四个孩子正趴在堂屋的木桌前打盹。
油灯在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泛黄的墙壁上,忽大忽小。
阿珑端着热气腾腾的夜宵,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阿娘回来啦!”“阿娘!”困意瞬间被驱散,四个小家伙蹦跳着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
大的接过她的包袱,小的端来温水让她洗手。柳芸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样子,眼角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学堂开课了吧?”她一边甩掉手上的水珠,一边轻轻揉了揉几个小脑袋。指尖触到他们柔软的发丝,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开啦!”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先生教了我们好多字呢!”
“是吗?”柳芸笑着问,“那说说看,都学了些什么?”
“天地玄黄...”三郎抢着背起来。“宇宙洪荒...”银莲也不甘示弱。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背得倒是挺熟,就是语速快得让人听不清。
柳芸忍俊不禁,抬手制止了他们的比赛。“好了好了,都很棒。不过现在该睡觉了,明早还要上学呢。”
“可是我们想跟阿娘说说话嘛...”小家伙们拖长了声音撒娇,眼巴巴地望着她。
“明天再说,快去睡!”柳芸板起脸来,“不然明早起不来,先生该罚你们抄字了。”
听到“抄字”二字,几个孩子立刻蔫了,磨磨蹭蹭地往儿童房走去。
“阿娘,您明天还在家吗?”银莲回头问道,眼中带着期待和不舍。“在家,至少一个月都不会出远门了。”柳芸柔声答道。
得到承诺的孩子们这才安心地关上房门,柳芸听着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堂屋里,阿珑已经把面条摆好,恭敬地站在一旁。热腾腾的汤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夫人。”阿珑欠了欠身。柳芸摸了摸腰间的包袱,本想着路上用得上,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回来了。
她坐下来,嗅着面汤的香气问道:“我那风流倜傥的相公呢?”
阿珑的嘴角抽了抽,似乎对这个形容很是无奈,“老爷去县里学堂了,昨天刚走。”
“又去了?”柳芸挑眉,“这都第几趟了?”
“第三趟。”阿珑答道,“老爷说要给孩子们找些新的教材。”
柳芸轻笑一声,“他倒是上心。启智班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已经结束了,办了半个月。”阿珑回答,“大家学了些基础算术和一百个字左右。不过...”“不过什么?”
“村里人总念叨着还想继续学。这两天来打听您回来的人特别多。”柳芸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们找我做什么?韩宇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大家都说您才是当家的...”
“哦?”柳芸眯起眼睛,“村里人都这么说?”阿珑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悦,连忙摆手,“也不是,就是有几个...”
第二天一大早,院门就被敲响了。柳芸正在补觉,被吵醒时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她披上外衣,慢悠悠地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韩兴旺等几个村民,见到她冷冷的目光,顿时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们搓着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有事?”柳芸揉着太阳穴问。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韩兴旺被同伴推出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柳总管,启智班还能继续办吗?”
“韩宇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您才是当家的嘛...”韩兴旺露出讨好的笑。这话让柳芸眉头一皱,“他是夫子,教学的事自然他说了算。”
“可是...”韩兴旺还想说什么。
“各家的孩子各家管,与我无关。”柳芸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韩兴旺悻悻而去,走到村口还在嘀咕:“不就是个管账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话音未落,一个泥巴团就精准地砸在他后脑勺上。
银莲站在一块大木子上,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敢说我三婶婶!”
“臭丫头!”韩兴旺抹了把脸上的泥巴,恼羞成怒地就要追上去。
银莲做了个鬼脸,撒腿就往墨具厂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伯娘,韩兴旺欺负我!”
不一会儿,郑氏就提着锅铲杀气腾腾地追了出来。她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是从和面的工作中被打断的。“韩兴旺!你个老不死的,敢欺负我家银莲!”
韩兴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郑氏你别乱来啊!我可没动手!”
“你再说一遍谁是管账的?!”郑氏挥舞着锅铲,“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管账的'的厉害!”柳芸站在院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时,四娘从屋里跑出来,拽着她的衣角问:“阿娘,我们今天还要去上学吗?”
“当然要去。”柳芸蹲下身,替她整理好衣领,“怎么,不想去?”“想去!”四娘用力点头,“先生说今天要教我们写'家'字呢!”
“是吗?”柳芸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那可要好好学。”
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学,柳芸的目光变得柔和,她转身回到屋里,开始整理这些天积攒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