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死境

18岁的林深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在一个暴雨夜被彻底改写。

那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本该在家中吃团圆面的他,却因为一张神秘的招工启事站在了“长明殡仪馆”的门口。启事上的字迹像是用炭笔写就,泛着诡异的光泽:“夜班守灵员,薪资日结,每晚300,要求:胆大心细,能见常人所不能见。”

林深指尖摩挲着怀里的黄铜吊坠,这是他18岁生日时在古董市场淘来的,背面刻着繁复的九幽纹。当他把吊坠贴近殡仪馆那扇雕花大门的铜环时,吊坠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九幽纹在雨幕中泛起暗红的光。

“小子,站这儿干嘛?”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林深转身,看到一位穿着黑色雨衣的枯瘦男人,他的脸藏在帽檐阴影里,唯有下巴的山羊胡在雨水里一颤一颤,像极了古籍里描写的山精。

“应聘夜班守灵员。”林深攥紧手里的简历,喉结上下滚动。简历是他匆忙打印的,上面的工作经验一栏空空如也,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工作。

男人打量了他片刻,突然伸出手。林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男人枯枝般的手指抓住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侵入血脉,林深看见男人的瞳孔在路灯下突然变成竖瞳,像极了墓志铭上拓印的符咒。

“你和他们不一样。”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你身上有‘生契’的味道。”

林深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已经松开手,转身走向殡仪馆的侧门。那里停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车身上依稀可见褪色的“灵”字。

“跟上吧,新手。”男人丢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雨幕中。

殡仪馆的内部出奇安静,只有冰柜压缩机规律的嗡嗡声。林深跟在男人身后,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他注意到走廊墙壁上挂着的遗像,那些黑白照片里的人眼珠都微微偏移,仿佛在注视着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这是停尸房。”男人推开一扇铁门,冷气像潮水般涌出。林深打了个寒战,看见一排排冰柜整齐地排列着,每个冰柜门上都贴着编号和姓名牌。

“你的任务很简单,”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上面挂着形似纸人的铜牌,“每晚巡逻,给冰柜除霜,别让‘他们’闹腾得太厉害。”

林深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铜牌的瞬间,突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钥匙孔渗出。他低头一看,钥匙上竟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已久的血。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男人却突然转身,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长到荒谬的地步。“别碰西墙的铜镜,”他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还有,如果你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千万别说破。”

林深还没来得及追问,男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站在原地,听见冰柜里传来细微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新人通常撑不过第三个夜班。”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林深猛地回头,看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站在走廊尽头,他的眼睛周围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谁?”林深下意识地后退,男孩却突然消失在墙角。

“别把目光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三秒。”男人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正拿着一把黄铜拖把擦拭地面,“这里是阴阳交界地,‘他们’喜欢用童子身引诱活人。”

林深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他开始巡视停尸房,按照男人的指示给冰柜除霜。当他走到第七排冰柜时,编号为7-4的冰柜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温度显示屏上的数字从-2℃骤降到-173℃,冰柜门上的玻璃蒙上一层诡异的蓝霜。

林深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把手,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开。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摆放的骨灰盒。骨灰盒的盖子滚落,露出里面摆放的竟是一面小小的铜镜。

“别看镜子里的东西!”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深还没来得及反应,镜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的嘴角裂到耳根,眼里却满是泪水。

“帮…我…”镜中的脸突然伸出手,五指穿透镜面,向林深抓来。林深惊恐地躲开,却发现整个停尸房的冰柜都在发出同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柜而出。

“这是‘过阴’时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拿着一柄裹着黄绸的铜锁,“快用阴契路引封住它们!”

林深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黄裱纸——这是他入职时男人塞给他的“福利”。当他将黄裱纸贴在冰柜上时,整间屋子突然亮起金光。冰柜里的尸体开始剧烈扭动,一具穿着中山装的干尸竟从冰柜中坐起,它的皮肤干皱如纸,唯独那双眼睛像两颗浸水的黑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林深。

“它在认亲。”男人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迫使他将黄铜钥匙插入冰柜锁孔,“快念《地墟镇魂咒》!”

林深依稀记得男人在培训时教过他几句咒语,他张嘴念出:“九幽之下,地墟夜行,生者有契,死者安息……”

随着咒语的吟唱,干尸突然张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林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钥匙传入自己的身体,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干尸生前是个仵作,因被同僚陷害含冤而死,死后灵魂被困在地墟与现世的夹缝里,直到林深的到来才得以解脱。

“它走了。”男人松开林深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如尸,“记住,这里的每一个灵魂都有它的故事,而你的工作,就是帮它们找到归处。”

林深瘫坐在地,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他抬头看向男人,却发现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渐渐变得虚幻,像是一张即将燃尽的纸人。

“你是谁?”林深沙哑地问。

“我?”男人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棺木腐朽的气息,“我是地墟派来接引你的判官,而你,林深,是第八任夜游神的候补人选。”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林深心头。他突然想起自己后颈的胎记,那颗隐藏在发际线下的黑色印记,似乎在这一刻开始隐隐作痛。

“夜游神?什么候补?”林深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男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串铜钱在地上叮当作响。

“每一任夜游神都会在18岁时收到地墟的召唤。”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林深耳边响起,他猛地回头,看见墙角的电子钟正疯狂闪烁着3:15,“而你,已经迟到了。”

话音未落,整个停尸房的冰柜门突然同时炸裂。无数具干尸裹着防腐液朝林深扑来,它们的五官都扭曲成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而每个干尸的喉咙里都发出同一个声音:“帮我们找到第八个自己……”

林深尖叫着后退,却撞翻了摆放骨灰盒的木架。骨灰盒四散滚落,每只盒子里都飘出一缕青烟,青烟汇聚成七个穿着寿衣的男人,他们齐齐跪下,朝林深叩首。

“第八位大人,请接引我们回归地墟。”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场来自地底的合唱,“二十年前,七具与您同名的尸体被火化,而您,是最后的钥匙。”

林深的后颈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摸去,指尖沾上一片温热的血迹。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冰柜里的干尸已经恢复原状,地上的骨灰盒也整整齐齐地排列回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男人不知何时又站在门口,他的中山装口袋里多了一枚铜钱,正把玩着。“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他漫不经心地问。

林深颤抖着摸向后颈,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周围泛着暗红的血丝。“那…那些东西是什么?”

男人把铜钱丢给林深,铜钱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阴兵,地墟的巡逻队。”他转身走向楼梯,“今晚算你过关,明天开始,教你如何用三尸神的力量。”

“三尸神?”

“你体内的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淫欲。”男人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斩掉它们,你才能真正成为夜游神。但记住——每斩一尸,都会有新的阴虫爬出你的心脏。”

林深攥紧手里的铜钱,铜钱表面突然浮现出与他黄铜吊坠相同的九幽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吊坠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何时变得滚烫,此刻正透过衣服灼烧着他的皮肤。

“为什么是我?”他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男人停在楼梯转角,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很长,长到像是与整个殡仪馆融为一体。“因为二十年前,七位夜游神在地墟之战中陨落,而你,林深,是唯一能填补那个空缺的人。”

这句话像是某种咒语,林深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曾在后山的古墓群里捡到一面铜镜,铜镜背后刻着与他吊坠相同的九幽纹,而镜子里的自己,总是比现实中的自己多出一双黑色的翅膀。

“明天子时,带齐三样东西来见我。”男人的声音把林深拽回现实,“你的出生证明、一缕头发,还有一枚能通阴阳的铜钱。”

林深还没来得及追问,男人已经消失在楼梯尽头,只留下铜钱在他手心里渐渐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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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