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长安斑驳的砖瓦。沈逸跟着灵犀在蛛网般的巷陌里穿行，手腕上的血契妖纹发烫，像条活过来的赤蛇。方才击退噬魂兽耗尽了他的气力，此刻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拖出沙哑的声响。
“还剩三条街。”灵犀忽然驻足，狐耳警惕地转动，“有妖物在追踪。”她指尖凝出幽蓝狐火，照亮墙角处几缕银灰色毛发——那是雪貂妖的特征，速度极快，最擅长追踪猎物气息。
沈逸握紧断笔，却发现墨汁在砚台中泛起诡异的涟漪。记忆突然闪回母亲书房，泛黄的《妖典》中记载：“雪貂妖喜食画师双目，因其瞳仁可作引魂灯芯。”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他强迫自己镇定，目光扫过巷口歪斜的酒旗，突然有了主意。
“借你的狐火。”沈逸扯下衣袖浸进墙边的污水缸，灵犀挑眉将狐火掷来，幽蓝火焰瞬间点燃布料。他挥笔如飞，在燃烧的布面上勾勒出巨型雪貂的轮廓，未干的墨线被火苗舔舐得扭曲变形，却在落地的刹那化作三只虚影，张牙舞爪地扑向追兵方向。
“有点意思。”灵犀眼中闪过赞许，却在此时脸色骤变。真正的雪貂妖从屋顶疾冲而下，银白色身影快若闪电，利爪直取沈逸面门。千钧一发之际，灵犀甩出狐尾缠住雪貂脖颈，两者在半空翻滚缠斗，溅起的火花将墙皮烧出焦黑的孔洞。
沈逸抓住机会，咬破手指用血在地面画出陷阱符。符纹亮起的瞬间，雪貂妖脚下突然裂开墨色漩涡，将其半个身子吞噬。“快补刀！”灵犀狐尾发力将妖怪按进漩涡，沈逸咬牙挥笔，一道金红色光刃斩向雪貂咽喉。
惨叫声中，妖怪化作白烟消散，只留下枚刻着“黄泉司”字样的铜铃。灵犀捡起铜铃时，铃身突然渗出黑雾，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人脸。“灵犀，你逃不掉的。”沙哑的声音让沈逸寒毛倒竖，“阁主说了，心镜碎片和绘妖师，一个都不能留。”
灵犀指尖狐火暴涨，将黑雾灼烧殆尽。她转身时，耳后的红痣跳动如活物：“得加快速度了。”狐尾卷起沈逸跃上屋顶，瓦片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远处的朱雀大街灯火通明，而他们正朝着与之相反的乱葬岗方向奔去——那里，埋着寻找心镜的关键线索。
乱葬岗的腐臭味混着磷火的幽绿扑面而来。沈逸强忍着胃部翻涌，看着灵犀在荒坟间穿梭，最终停在一座无碑孤坟前。“这是胡三的姘头，也是最后一个知道心镜下落的人。”灵犀指甲变长，轻易刨开坟土，棺木中只剩一具白骨，腕骨上却套着与心镜碎片纹路相同的银镯。
当沈逸伸手触碰银镯时，右眼异瞳突然剧烈疼痛。无数画面涌入脑海：胡三被九尾狐利爪贯穿胸膛，心镜碎片在月光下闪烁；天机阁阁主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与灵犀相似的狐耳；而母亲跪在九尾狐面前，将半片心镜塞进对方手中，同时回头望向年幼的自己……
“看到了什么？”灵犀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逸踉跄后退，撞上身后墓碑，鲜血顺着鼻孔滴落：“你和阁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灵犀沉默良久，指尖抚过银镯上的符文：“同父异母的兄妹。”她的声音带着冰霜般的冷意，“而我们的父亲，就是用这面心镜，将我母亲炼化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狐尾突然暴涨，卷起漫天尘土，“沈逸，你想报仇，我想毁镜，这血契，我们谁都没法反悔。”
地底突然传来震动，无数惨白的手从坟冢中破土而出。沈逸握紧断笔，却发现笔杆上的符文正在发烫。灵犀的狐火照亮四周，照见那些枯手手腕上都戴着刻着“黄泉司”的铁环——这是被炼制的妖奴，而更可怕的是，他们身后，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正缓缓升起，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甲虫。
“是尸魅。”灵犀瞳孔收缩，“她的心脏里，恐怕藏着第二块心镜碎片……”话未说完，尸魅已经扑来，腐烂的气息中夹杂着浓郁的铜镜锈味。沈逸举起断笔，却在对上尸魅的瞬间僵住——那女子脖颈处，赫然有与母亲相同的月牙形胎记。
尸魅发出尖锐的嘶吼，周围的妖奴如同接到指令，齐刷刷伸出利爪扑向二人。灵犀的狐火在夜色中划出绚丽的弧线，烧得妖奴们发出滋滋声响，可这些被炼制的怪物似乎不知疼痛，前仆后继地涌来。沈逸咬了咬牙，蘸满墨汁的笔在空气中疾走，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屏障。
然而，这些屏障在妖奴们的冲击下，如同薄纸般脆弱。沈逸感觉自己的力气在飞速流逝，每画一笔都愈发艰难。尸魅却在此时突然消失，下一秒，沈逸只觉后颈一凉，一股刺骨的寒意传来。
“小心！”灵犀狐尾横扫，将尸魅击退。沈逸这才发现，尸魅的指甲上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暗自思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到尸魅的弱点。
沈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妖典》中关于尸魅的记载。尸魅由怨气极重的女子尸身所化，喜食活人心魄，弱点在于其心脏——那是保存生前执念的地方，也是最脆弱之处。可尸魅行动诡秘，想要近身谈何容易。
“灵犀，你引开妖奴，我去对付尸魅！”沈逸大喊一声，不等灵犀回应，便朝着尸魅冲去。断笔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试图困住尸魅。尸魅发出愤怒的尖叫，周身黑雾翻涌，那些黑雾竟化作无数细小的毒蛇，朝着沈逸咬来。
沈逸侧身躲避，却不小心被一条毒蛇擦过手臂，瞬间，手臂传来一阵剧痛，皮肤开始发黑。他强忍着疼痛，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断笔上，笔尖顿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趁着尸魅被光芒刺得短暂停滞，沈逸迅速画出一道锁链，缠住了尸魅的脚踝。
尸魅疯狂挣扎，将沈逸拽得一个趔趄。就在这时，灵犀趁机跃到尸魅身后，狐火凝聚成利刃，刺向尸魅的后背。然而，尸魅的身体却突然虚化，狐火穿透而过，毫无作用。“它的实体只在心脏处！”沈逸大喊，同时不断用符咒牵制尸魅。
两人配合愈发默契，灵犀用狐火吸引尸魅的注意力，沈逸则寻找机会接近。终于，在尸魅再次扑向灵犀的瞬间，沈逸瞅准时机，手中断笔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刺向尸魅的心脏位置。
“轰！”一声巨响，尸魅的身体炸开，无数黑色甲虫四散奔逃。沈逸还来不及松口气，却发现那些甲虫竟开始重新聚集，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铜镜虚影。铜镜中，出现了天机阁阁主阴森的脸：“想要心镜？做梦！”
虚影消失的瞬间，整个乱葬岗开始剧烈震动。灵犀脸色大变：“不好，这是黄泉司的‘地脉锁魂阵’，再不走，我们都得葬在这里！”她拽起沈逸，朝着乱葬岗边缘狂奔。身后，无数坟冢倒塌，一只只更强大的妖物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