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年毕业聚会

就像一场48小时的穿越,穿越回24年前的大学校园

那个时候他们很青涩,在一群同样青涩的大一新生里,他们身材和样貌出众,男生长得一脸英气,但骨子里却是个温柔又温暖的大男孩,也许这来源于他良好的家庭教育,当然优秀的人难免骄傲,也许从小在别人艳羡眼光中长大的孩子心气要高些,在一众大学男生中他的骄傲溢于言表。

男女之间想要长久的相处需要势均力敌,但故事的开始,往往是来自于冲突和摩擦。

女生不是明艳动人的大美女,不笑的时候酷飒,一笑起来带着眉眼里的温婉也是动人心弦的,男女生两个寝室常常在一起联谊,课后也有很多打打闹闹的时刻,因为其中几个男生都在大胆地追求女生,被拒绝以后都有些悻悻然,那个男生在寝室里年龄稍长,常常以大哥的身份在言语中对女生多有劝诫,一来一往,熟络以后关系就更亲近一些,男生手头不宽裕的时候,女生大方地把生活费借他,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深入。

进入大二的寒假,女生和男生回到各自老家,电话和QQ却是一刻不停,女生是射手座,性格里的天马行空时常导致口无遮拦,主动挑起一些暧昧的话题,男生也许顾及寝室的兄弟情谊,也许在感情上不那么擅长表达,交流中始终让女生觉得有些刻意回避,开学以后,事情峰回路转,一天傍晚,男生约女生下楼,寝室门口,男生主动对女生表白了,一时间,她有些受宠若惊,她认为这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吧,一个倾慕已久的对象也喜欢自己,这份爱来得那么浓烈,他们紧紧抱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

夜里漆黑的操场上,男孩第一次亲吻了女孩,女孩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在校园自由的空气里,那一瞬间,他们两人觉得那就是永远了。

校园所在的那个城市四季分明,春花秋月,雪花纷飞,两个人互相依恋,每一个季节都可以叫做恋爱的季节,女孩陪男孩去网吧通宵打游戏,累了就靠在他肩头上睡,生病的时候男孩把女孩带回寝室,睡在他小小的床上,炽热的身体靠在一起,热吻拥抱,闹得寝室里其他室友翻来覆去,他们钻进校园里一辆没锁门的车后座,激吻的时候被学校保安发现带到了保安室问话。

他们把第一次献给对方的那一晚是在学校外的一个小旅店,那天,散步回学校的路上实在难舍难分,深夜敲开旅店的门,订了一个开在居民楼里的小套间,房间灯光很昏暗,双人床终于不再像椅子、宿舍单人床、公园长梯那样逼仄,他们终于可以舒服的躺下,为对方轻轻褪去衣衫,强忍着急促的心跳,控制着不熟练的手脚,深深吻下去,一次又一次。

那一晚过后,他们再也无法分开。他们租了一个屋子,住进了二人世界,求学生活里,上课,吃饭,做爱成为必修课,那一段时间,他们换了好几个住处,有一个是校园周边的自建房,周围住的都是大学生。

他们喜欢听歌,常常用电脑播放流行歌曲,那个时候,正是华语流行乐坛的巅峰时期,每个月都有新唱片发行,莫文蔚,张学友,陶喆,孙燕姿,那些表达爱意、分离、不舍的经典歌曲回荡在房间里,这个时候,女孩总喜欢和男孩拥在一起,伴着节奏轻轻跳舞,开心的时候跳,难过的时候也跳,他们轻轻摇曳在房间里,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刻,自那以后,女孩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这样跳过舞。

住在一起以后,他们最难熬的是寒暑假,他们找不到理由再粘在一起,回家以后的相思又让两人在一起时的热爱更强烈,没过多久,女孩怀孕了。

他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有些手足无措,女孩很冷静,坚决地选择了药物流产,吃药那天,男孩一直陪在她身边,药效发作后女孩痛得生不如死,最难过的是失去他们第一个爱情的结晶,那个来自身体里的白色的小小的带着血污的组织还算不上人体组织,但画面已是触目惊心,之后,女孩情绪低落了很长时间,男孩那些天给他亲自炖了鸡汤,照顾她休息,也为她心疼不已。

他们换了一个出租屋,住进了学校给老师分配的宿舍,上课和吃饭都更方便,那房间比原来的大一些,只是床要小一些,只是两个有爱的人不会在意床小,睡觉的时候总是抱在一起。

他们在床下的地板上垫了一大片地垫,常常在地上坐着玩,他们依偎在一起听收音机里的广播剧,女孩喜欢看电影,他们在一起看了很多很多的电影,也在无数个关掉灯的漆黑夜晚听了很多很多的歌曲。

三年以后,毕业了,男孩和女孩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远离同学和家人,他们住在了一个更像家的房子里,那是一个居民小区里的顶楼,一个可以看星星的露台,一间楼上的小阁楼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阁楼的层高很矮,男孩常常被撞到头,所以当他们曾经动过念头要买下这里作为永久的居所时,女孩没有同意,她不想让男孩一直那么无底线的迁就她。

他们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了工作,躺在阁楼上的时候,女孩常常盯着天花板发呆,男孩看着她,问她你睁着眼睛在想什么呢?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想什么,或许是想了太多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的时候,她躺在男孩身旁,他睡着了,她用指尖顺着他的鼻梁轻轻划到嘴唇上,他们熟悉彼此的每一寸身体,每一个表情,他们以为这样走下去就是天长地久。

毕业20年大学同学第一次聚会,他们分开17年以后第一次见了面。

他们微笑着打着招呼,男人和寝室的兄弟们一起来的,和从前一样亲切地和同学们玩笑,女人的寝室里没有同学来参加,这些年她几乎断了和男人的一切联系,只留下当年的QQ号码,每一年在对方生日的时候互相送上一句生日快乐。

仅有一次,喝多了酒,在QQ上输出了一大段感伤,可能是分手时太草率,可能是感情上太压抑,听着熟悉的情歌想起了从前的温存,遗憾没有走到最后。

后来几天以后,男人回了信息,还是温暖如初的语调,言语间透露着放下过去的劝慰。

自那以后,女人更加主动的屏蔽男人的一切讯息,不加微信就意味着不会了解朋友圈里的生活,不存手机号码意味着断绝一切冲动犯错的可能,即便是每年一次的生日祝福,到后来也会记错时间,甚至是故意错过,她想就这样慢慢淡去,不希望平静的生活再起涟漪。

直到这次毕业20周年聚会,同学们想要聚会的热情无比高涨,她有过犹豫,但是还是抵挡不住想见一面的决心。

女人想像过见面后的无数的可能,闺蜜们劝她随心所欲,问题是心会怎么想,她也不知道,20年在职场、在家庭里周旋和打磨,她习惯对各种突发情况做出理智的判断,她也会熟练地调整和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这次的见面不同,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时空的难度超出她的认知边界,准备没有任何意义。

好在,同学们多年未见,相互都有很多话题,活动也很丰富,吃烧烤,见老师,重回教室分享交流,一切都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只是没想到,跟着同学们一起逛校园的时候,最后停留在那个熟悉的操场上,就在他们第一次拥吻的单杠器材边上,那天的场景就像一帧帧流动的电影画面,回忆像潮水般涌来。

恰好这个时候,同行的一位年迈的主科老师提起话头,她感概大学恋爱的美好,问起女人的大学男友,看到女人指向男人的背影时,夸赞她好有眼光。

这位老师那天兴致特别高,晚餐时还拉着两人来了一段不嫌事大的祝福,让他们抓住机会,尊重内心的想法。要说老师还得是老师,这么多年,不改思想工作的本色,只是她这一怂恿,两人见面的些许尴尬也化解了不少

当然还有些酒精的作用,晚上大家在包房里唱歌,女人来得晚些,给大家唱了一首歌,正准备休息一下,男人靠过来,蹲在她面前,无比郑重又温柔地请她多唱两首歌,眼神里满是深情,一瞬间,女人心里五味杂陈,她真的埋怨自己怎么当年没有咬咬牙坚持一下,给眼前这个男人一个真正想要的家。

于是,她站起来唱了两首歌,都是男人熟悉的老歌,希望歌声还能像当年一样抚慰他的心。

夜渐渐深了,男人把她叫到身边,问她过得好吗,孩子长什么样子?“好吗?”离开17年,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怎么能是一句好或者不好能概括的,又或者,答案不重要,男人也只是觉得多年后再见,总得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那样一句问候,既不越界又能体现超出同学情谊的关心。

宴席终散,男人和女人分开时,轻轻抱了一下,所有的过往都在彼此温暖又克制的举止里划上了句号,再见或许是下一个十年,或许已经没有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