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把你当阿姨，你却想当我奶奶

浅水湾上方的巨石上，茅草搭建的凉亭里，坐着两个腰挎长刀的汉子。

“那不是辰家小子吗，遭了一回难还敢下水折腾，嫌死的不够快？”

“死不死的，也没区别了，辰老头又下海了，也就活不长了。这小子遭这么一次，估计也活不了几天。”

“辰家要绝户咯，老天不让他们活啊！”

“要我说，全绝了才好，最好像合浦那边一样，全换成罪民疍户来采珠，直接住到船上去，我们也省了事。”

“这里的珍珠没有合浦好啊，连二品珰珠都少见，怎么跟合浦比啊！”

真珠村的珠户都是世袭的，要是有绝户，就会招纳流民过来补充，辰家最初就是这么做的珠户。

毕竟，珠户再凄惨，也是有户籍的。

像真珠村这样的村落，高平县一共有十几个，都是沿海分布，由高平县的珠曹们管理。

高平县有孟、胡、苑三大家族，虽然他们在大乾司徒府的谍谱排名中，只是第九品门第，或者是排不进去的商贾巨富，但是在高平县却是说权势熏天的。

一、二、三品门第，是开国勋贵和高门士族。

四、五、六品门第，主要是小姓士族，虽然在朝廷的能量不大，但是地方也是大族。

七、八、九品门第，一般是寒门、庶族，他们中的一些可能生计落魄，甚至不如商贾巨富。

但是他们能做官，所谓“再寒也有门”，商贾巨富没有门第，是没法做官的。

一般的普通人，远远比不上寒门。

珍珠价值高昂，所以十几个采珠村落自然被三家瓜分，真珠村就是被姓孟的珠曹管辖。

珠曹只是县吏，不算是大乾王朝的官。

村里的珠户，和孟家佃户唯一的区别，就是采集的珍珠不全归孟家，大头要交给县衙。

凉亭里的两人，就是孟家的护卫，如果孟家门第再高一些，这两人可以称作部曲。

“不说了，采珠船回来了，快去收珠子！”

“好好好，终于回来了！”

“收完珠子，勾栏听曲。”

……

技艺圆满之后，可以消耗潜力值实现破限，辰北猜测，破限之后这项技艺还能再度加强。

潜水闭气能够破限，那么八段锦修炼圆满之后，应该也能破限。

八段锦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那么破限之后呢……是否还能大幅提升寿命呢。

没有任何犹豫，辰北消耗了1点潜力值，完成了潜水闭气的破限。

随着1点潜力值的消失，面板上也显示了技艺破限之后的效果。而辰北的身体感官，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破限之后，他明显的感觉耳力目力都提高了不少，身体更加轻盈灵动，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潜水闭气（已破限）】

【破限效果：潜泳如鱼，耳目增强，闭气绵长。】

因为耳力增强，所以辰北听到了两位孟家护卫的话。

这世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大户家的狗腿子，都自觉高人一等。

哪里是天不要人活，分明是世道不让人活。

辰北再次跃入水中，发现自己在水底的游动更加丝滑流畅，身体总能随着海水流向，找到最省力最高效的游动姿势。

而闭气时间，直接提升到了十分钟！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两炷香，或者一盏茶的工夫。

前世的世界纪录是二十多分钟，但那是在吸入纯氧，保证血氧充足的前提下实现的。

海风呼啸，辰北也看到了十几艘驶回岸边的圆头采珠船，甲板上堆着大大小小的贝类。

海蚌、贻贝、砗磲……还有鲍鱼，这些贝类中不一定有珍珠，要上岸之后开蚌验珠。

辰北来到码头的时候，不少渔村的家属也都凑了过来，等待着各家各户收入的结果。

码头上，摊开十几个摊子，每个摊子都有一个孟家仆人盯着。

蚌肉、水产都是孟家的，珠户们不能私自带走。这就是大乾，山川河流，草木鸟兽，都有可能被大户人家合法占去。

“李庆，三品珍珠两颗，中品珍珠5颗……得粟米二斗五升！”

“陈凡，中品珍珠一颗……得粟米一升……”

孟家的护卫守着粟米袋子，正在按照珠户们的出海所得，分配粟米作为报酬。

一些质地比较差的水产，海鱼蚌肉之类的，也会分给珠户们。

至于上品的蚌类鲍鱼，那是上层人才能享受的。

……

“林二龙，三品珍珠一颗，中品珍珠十二颗……得粟米二斗二升！”

“辰钧，二品珰珠一颗！

三品珍珠三颗，中品珍珠……得粟米八斗六升！”

听到辰老头的收获，上百人的珠户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

不但因为他是这次出海收获最大的，而且因为他采到了一颗二品珰珠，这在高平县非常罕见。

“二品珰珠啊！”

“天呐，好几个月没有出过二品珰珠了！”

“不愧是辰老公啊，风采不减当年啊！”

“想不到陈凡竟然沦落至此，当年号称‘陈不凡’，如今，唉……”

就连分配粟米的孟家护卫，都多给辰钧拿了两条鱼。

“辰老公啊，姜还是老的辣，您这手艺，不服不行啊！”

辰钧点了点头，嘴唇有些发白，有气无力的样子，走路也有些踉跄。

大乾的珍珠也分九品，一品又叫大品，是指五分直径以上的珍珠（约12毫米。）

二品珍珠叫做珰珠，是指有光彩或者发夜光的珍珠。

三品珍珠为走珠，就是普通的圆形珍珠，四品之下就是不太圆的珠子。

一到三品是上品，四到六品为中品，七到九品为下品。

人群中，辰北发现好几个妇女看向辰老头的目光，变得异彩连连。

珠户多寡妇，别说妇女了，就连几个半大姑娘，看向辰老头的目光都有些崇拜。

在真珠村，能采珠就是硬本事，年龄不是问题。

此时此刻，辰老头就是村里最靓的仔！

一个穿着绛色粗衣的妇女手脚非常麻利，将试图靠近辰老头的老少女子全部推开，一把扶住脚下不太稳当的辰钧。

“这算什么啊，我辰大哥年轻的时候，有一次捞上来五颗二品珰珠呢！”

因为常年吹海风，林大娘的皮肤有些粗糙，苍老的不像是三十五岁的妇女。

早年间，她丈夫和大儿子，都在采珠的时候葬身鲨鱼腹中，如今带着小儿子过活。

林大娘就住在辰家隔壁，这些天没少照顾辰北。

她就是林二龙他妈。

从林大娘这些天的表现，还有她看辰老头的目光，辰北已经心中了然。

“我把你当阿姨，你却想当我奶奶，啧啧……”

辰老头背着米袋子，走在人群中，看到辰北的脸色好转之后，面露喜色。

“大郎，你身子好些了？”

“大父，好多了。”

辰北接过了米袋子，辰老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吓得一旁的林大娘花容失色。

“辰大哥，你怎么样啊？”

“阿珍，我没事的……”

辰钧刚说完话，没走两步就两腿一软扑倒在地，口中喷出血来。

……

“大郎，陈老弟绝对不能再下海了，再下去就上不来了……”

村里大夫开了药，然后留下这句话，就摇着头离开了。

辰老头回家之后就气若游丝，老毛病又犯了。

目光透着狡黠和桀骜的林二龙，坐在辰家的凳子上，就像坐在自己家一样。

他气呼呼的打抱不平道，“在外面，一颗珍珠能卖四百钱，辰老公开出来的二品珰珠，更是能卖一千钱！”

“一斗米才多少钱，三十钱还换不到呢！开出好珠子又怎样，还不是那一点工钱！”

这么算下来，辰老头这次收入的粟米，也就折合200钱上下。

但他实际采上来的珠子，价值超越了2000钱，这还不算其他水产的价格。

林大娘一边给辰老头灌药，一边摇头叹息，“谁要咱们是珠户呢，这珠子是朝廷和孟家的，又不是咱家的。”

“大郎刚好没几天，这要是再下水……唉……”

辰北突然问道，“大父，我们就不能不做珠户吗？”

一向沉默内向的辰北，问出了这么大胆的问题，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林二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侄男，这是律法定的事情，一代是珠户，代代都是珠户。”

辰老头挣扎着坐起来，道，“大郎……你逃吧……逃了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听到辰老头的话，林大娘突然慌了，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

“逃……这……这怎么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