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九月里,天儿黄澄澄的,像是在油里煎过一般。扑面而来热浪,劝退了想要上街的行人,天上却不见太阳,闷的人心慌。

汽车通过减速带,颠簸出站。

路过街道两边陌生又熟悉的商业街。

车厢里,余应夏偏头靠在车窗上,无心看窗外的风景。

又想起了几天前和父母打的那两通电话。

沧桑沙哑的声音想起:“应夏,最近过得咋样。”

余应夏淡淡的开口:“嗯。你呢,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人憨厚回应:“好着呢,好着呢。”

余应夏声音依旧淡淡:“那就好。”

无非是“你好我好”这两句话,寒暄完了,余应夏准备挂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又响起:“唉,其实还有点事……。”

见没人接话,对面接着说,只是语气不算太好:“你二姐过几天结婚,男方才给了一点彩礼,叫她不急着嫁人,非不听话。

对了,你有时间回一趟家,家里这几天忙的很,回家帮帮忙。”

余应夏开口拒绝:“不了,我公司还有事,就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开始变的暴躁,说出的话也不堪入耳:“连着几年都没回家,你们单位能有多忙。过年不回家就算了,你大姐结婚你都不回来,以后我死了,你得是都不回来。

早知道你现在是这个球样子,刚生下来,就应该把你塞尿桶里……。”

对此余应夏早已经习惯,淡淡回了一声:“嗯。”

知道没什么好话听,她挂了电话,瘫倒在床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余应夏晃了晃脑袋。

告诫自己: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胡思乱想,别浪费时间,他们不配。

记起自己刚买的小蛋糕,余应夏起身,走到客厅,打开冰箱门,拿出里面的蛋糕。

坐在餐桌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余应夏开心的眯起了眼睛,芒果味的,很好吃。

没等她吃第二口,手机屏幕又亮了。

看着屏幕上“妈妈”两个字。

刚挂完电话,另一个就响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余应夏暂时不想理会,继续低头吃蛋糕。

电话响个不停,大有一种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的架势。

余应夏放下勺子,接起电话:“喂!妈,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却还要跟人虚与委蛇。

装就装呗!谁能装得过谁?

“你二姐过几天不是要结婚吗,你有时间就回来一趟。”

余应夏毫不意外,但还是说:“妈……,你知道我和他们不讲话的。”

“唉,你看你,还真能一辈子不和他们说话,亲兄弟姐妹打打闹闹,有啥隔夜仇,你还记到现在,这次回去坐一起说开了就好,互帮互助多好的。

你大姐结婚的时候,你没回来就算了,这必须要回来。

还有你爸再不好也是你爸,天天跟你爸吵啥呢!他一个人过也不容易。”

帮沟里了就老实了。

过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应夏吃了口蛋糕:“哦!”

对面接着说:“你看你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得是在外边也混的不好,没啥朋友,人咋能活成你这个样子。

我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现在也来了,咱们也见一面,听你爸说亲戚朋友都来呢,你看你不来像话吗?”

余应夏反问:“早之前不给我打电话,剩几天结婚叫我回来?这请不了假,订不了车票。”

电话那头语气不屑:“谁让你和他们关系不好呢?给你通知了你就回来,还要让人过去请你?

你那烂工作一个月才能挣几个钱,请不成假,大不了辞了。”

余应夏没什么反应。

对面接着说话:“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我和你爸离婚以后,一个人打工给你的钱也不少。

你现在都能不听话,以后说不定能干什么,忘恩负义小心脊梁骨给人戳烂了。”

余应夏无声笑了。父母从她六岁离婚,十年间她没有见过母亲,十六岁才开始联系,一直到十九岁,每年给四五百块钱,每次给钱还不忘说要报恩,要她帮忙养继妹。

知道这个家是非回不可了,她嘴唇蠕动了好几回,才缓缓开口:“嗯。”

刚好回去再见见这些牛马蛇神,和他们断个干净。

第二天她去公司,找到主管请假。因着她入职这么久都没主动请过假,主管二话没说就批了。

……

车厢里没几个人,余应夏心口却闷闷的,喘不过气。周围的传来嘈杂声,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车辆走走停停,她却不知道在哪里停靠。

公交车穿过两边树木成荫的街道,没有一丝光透过来,车厢暗的诡异,更显压抑了。

“余家村站到了。”售票员提醒乘客。

余应夏下车,看着周围陌生多过熟悉的景色,一时有些恍惚。

多少年没回来了?从十八岁到现在,七年了吧!

这里的变化很大,原本乱糟糟的外墙修缮整齐,画满了乡村涂鸦。街道两旁的围栏干净整洁,再也不见满是垃圾的草丛。

路过小学校园,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叮”的响声。

原本安静的学校,瞬间沸腾,孩子们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入耳中。

余应夏也跟着笑,果然开心是会传染的。

柔顺的秀发轻轻搭在两侧肩膀,一张鹅蛋脸上,眉毛自然如弯月,一双杏仁眼亮的跟刚洗过的黑葡萄似的。鼻子挺翘秀气,嘴型饱满小巧,笑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往前走。

小广场外面的台子下阴凉处,大爷大妈们三三两两的坐着。

余应夏仰头看向刺眼的太阳,不由感慨,大爷大妈们想要聊天的心思比外面的太阳还火热。

台子下熟络聊天的面孔和记忆中重叠。

怕被人认出来,余应夏挎紧自己的包包,低头快步从他们面前快步走过。

还没走过小广场,大爷大妈就已经开始讨论了。

“这是谁家女子,看着眼生的很。”

“得是钢蛋家的小女子,长的好的哟。”

“怕不是,钢蛋家的女子我见过,不是这样子,像谁家新媳妇。”

“说不上来,不像咱们队的,倒像是看亲戚的。”

拐过街角,一眼便看见摆满的桌椅的大红色棚子。

没走几步就到了大棚前,屋里屋外不少人。

许是这几年自己的变化太大,一路过来没有人认识她。

大门前,她又看着老旧的三轮车。驻足几秒钟,抬脚进屋,上了二楼。

打开自己以前的房间,里面焕然一新,房间明显重新布置过,家具都换新了,正中间摆了两桌麻将。

搓麻将的“哗哗”声停下,余应夏和一众目光对上,房间静的落针可闻。

余应龙看着门口变化不算小的人,不确定开口:“余夏?”

“嗯!”余应夏淡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