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雪纷飞

庆安元德1063年,北边蛮夷来犯,谢景将军领兵出征,率领五万人,在若水谷埋伏,预击退蛮夷,但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五万大军反被埋伏全军覆没。

谢景被检举通敌,故意葬送我军将士的性命,谢家被满门抄斩。

谢将军的妻子李清影,已经身怀六甲,听此噩耗满脸不可相信。

一向端庄的大家闺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眼前趾高气昂的将领:“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不会的,不会的,我夫君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出征前还答应过我,会赶在我生产之前回来的,他还要看着孩子出生,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将领满脸不屑:“那个满门抄斩的人家,不说冤枉。到底有没有做过,你们自己下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李清影只觉得如坠深渊,世态炎凉,我谢家受此不白之冤,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谢家说话。

监牢中,李清影的哥哥和父亲前来劝说与谢景和离。

“我怎能在谢家落难的时候,贪生怕死,提出和离。”

本就年迈的父亲,在此刻更显苍老,隔着监牢围栏,握着李清影的手:“孩子,此时提出和离,还能保留谢家最后一丝血脉,和离之后你还是李家女,孩子亦是李家子。”

李清影想起与夫君的点点滴滴,怎么也无法做出这个决定。婆婆在这个时候说:“孩子和离吧!谢家的血脉还能留下。”

哥哥拿出和离书,只要签了字,就与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李清影看了看婆婆,原本就不好的身体,在知道谢景死去的消息,更加形同枯槁。谢景在被检举之后,被当场斩杀,野狗分食,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

李清影看着婆母双眼含泪:“婆母。”

谢家老夫人沈文春,对着李清影说:“走吧!清儿,母女一场,我不枉此生。”

李清影被父亲强握着手签完字,泪流满面,被李家父子扶着出去,李清影一直不舍的回头看去。

沈文春仰着头,双眼是无尽的悲凉:“鞠躬尽瘁忠埋骨,怨恨难消魂鬼叫,今日我沈文春,以死证明谢家清白。”说罢一头撞墙,头破血流,那双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是不甘、是怨恨。

谢家人被判秋后问斩,被斩首那天,正是李清影生产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一刀人头落地,一边是新生,一边是死亡,从此阴阳两隔。

可生出来的偏偏是女儿,在这个对女子严苛的时代,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时代,一个女子要如何为谢家翻案。

李清影决定对外宣称,生的是男孩,谢长安是这个孩子的名字,从此谢长安只能以男子的身份活下去。

李家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些影响,李清影父亲被脱去官服,李清影哥哥官职迟迟无法晋升。

但这样的日子,也还算过的去,平平淡淡就这样过了三年,哥哥的妻子林海茹,也有了身孕,这是从那件事情之后,家中唯一的喜事,全家欢庆。

但是噩耗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林海茹难产了,血崩而死,留下一个女婴,撒手人寰。

李相儒因此一蹶不振,爱人的离世,官场上的屡屡碰壁,使他郁郁寡欢,意志消沉,整日醉生梦死,流连烟花之地。

李相儒把他妻子的死,全都怪罪到了刚出世的婴儿头上,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也没有抱过她。

连名字都是李清影取的,叫李婉婷,和李相儒商议叫这个名字怎么样?李相儒毫不在意:“无所谓,叫什么名字都行。”

李清影无奈,但无法说出责怪的话,李婉婷没有人照顾,便养在李清影身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仅是因为李婉婷失去母亲的原因,更因为她与李婉婷母亲是手帕交,临终前的托孤。

从此谢长安的身后多了个小跟班,软软糯糯的像个粉团子,跟在谢长安身后甜甜的叫哥哥。

李清影对谢长安很严格,文韬武略样样不落,小时候就因为偷溜出去和同龄的小孩一起玩,就被李清影责骂不思进取,打了二十鞭,罚跪祠堂。

李婉婷在这个时候,会哭着趴在谢长安身上,求姨母不要再打了,但依然抵挡不住李清影的铁石心肠。

拉开李婉婷,继续鞭打,让谢长安对着谢家一百多口人的牌位,质问他对得起他们吗?对得起你父亲吗?

从那之后,谢长安再也不敢偷溜出去。李婉婷哭哭啼啼的帮谢长安擦着伤药。

谢长安不想看到她哭:“别哭了,我死不了。”

李婉婷水汪汪的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谢长安:“那也会疼。”

疼?在这个家从来没有人会关心我疼不疼,只有无尽的仇恨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功课、武功。

舅舅越来越荒唐,有一次在青楼,遇见了林幼娘,舅舅对她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为妻,是外祖父、外祖母以死相逼,这才各退一步,纳她为妾。

林幼娘进门后为舅舅生了一儿一女,眼中更没有婉婷了,我看到过婉婷悄悄的躲在角落,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满眼的失落,她看到身后的我,向我飞奔过来,抱着我哭泣,问我:“哥哥,父亲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眼神从来没有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父母为什么要偏心?为什么不喜欢同样是自己小孩的孩子?

我只能安慰婉婷:“婉儿,你还有我,还有小姨,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李婉婷擦干眼泪:“对,我还有哥哥和姨母。”

我让厨房做了婉婷最喜欢的桃花糕给她,甜甜的糕点让她短暂的忘记痛苦和烦恼。

时光流逝,转眼谢长安年华18,李婉婷15。庆安规定男子要到18岁才能参加科考,谢长安为这场考试准备很久。

在这十八年的时间里,谢长安还秘密创办缙云商会,无论是珠宝、胭脂、餐馆……还是外贸交易都有涉猎。

成为庆安富豪排行榜前三,以及暗地培养暗卫,这其中的不易只有谢长安自己知道。

被打倒,站起来,再被打倒,再站起来,每次都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只要不死她就一定会再次站起来,只因她背负着谢家几百多口人命,那枉死的冤魂,好似每晚都会进入谢长安的梦中,质问她为何还不为他们报仇。

谢长安查到当年是谢景最信任的手下王玖,状告谢景通敌,并且拿出通敌的证据,人证物证都在,导致皇帝大怒,才有了谢家满门抄斩的惨案。

但奇怪的是,在谢家满门抄斩之后,王玖却突然暴毙身亡了,简直不要太巧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王玖生前很早就与他的妻子和离了,并且把全部的财产都给了他的妻子,这笔钱足以让他的妻儿后半生无忧。

谢长安查了很久才找到王玖的妻儿,一直找不到他们的原因,是王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改名换姓,并且搬到离庆都很远的一个偏远小镇。

云溪镇,王玖的妻子田翠玲,已经变成一个老妇人,她的儿子也娶妻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谢长安看着他们这幸福的样子,简直无比刺眼,踩着他们谢家的尸骨幸福的活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谢长安让暗卫把田翠玲的孙子绑走,留下纸条‘想要你的孙子活着,就不要报官,寅时三刻,一个人到西边的树林,挂着黄丝带的槐树下,交五十两银子,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田翠玲看到纸条,四处都找不到她的孙子,知道这是真的,不是玩笑。田翠玲从床底的地砖下,翻出银票,早早的在槐树下等着。

夜晚的森林,只能借着月光看物,黑衣暗卫柒月,抱着田翠玲熟睡的孙子,悄然出现。

“请大人高抬贵手,银票我已经带来了,把我孙子还给我吧!”

谢长安掩埋在夜色中,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田翠玲身后,匕首抵住田翠玲脖子:“当年谢家事情,你知道多少,说。”

田翠玲心中咯噔一下,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你是?谢家那个孩子吧!”

谢长安没想到,这个老妇人一下便猜中了,也对,只有他了。

田翠玲跪在地上向谢长安磕头:“十几年前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谢家,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谢长安满脸不屑,虽然脸被蒙着,但眼神的凶狠,依然能看出她的愤怒和恨:“哦,是吗?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要让我们谢家几百多口人陪葬。”

田翠玲哭着说:“当年,是靖国公抓了夫君的家人威胁他,让王玖替靖国公办事,不然看到的就是他家人的尸体,王玖也不想这样做,谢小公子,是我和王玖罪孽深重,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取得你的原谅,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谢长安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你说的轻松,我谢家最小的孩子也才五岁,他难道不无辜吗?那是二伯的孩子,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这么被砍头了。”

田翠玲不停的磕头:“谢小公子,我家王玖自知愧对谢将军和谢家,当年留下他自己的口供交给我,若是将来你有需要,便交给你,我一直随身携带。老身愿用自己的性命和口供,换我儿子和孙子活着。”

田翠玲把口供拿出来,转身撞向槐树,谢长安打晕了田翠玲,阻止了她的寻死,让柒月放下小孩,带着暗卫们撤退了。

柒月不解的询问:“主上,就这样放过她吗?”

谢长安走向一片漆黑的森林,说:“一直活在内疚中才是最痛苦的,况且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但是醒来后的田翠玲,还是自尽了,谢长安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是听到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消息。

靖国公靖江鸿手握五万大军,也是靖贵妃的父亲,当今朝堂的户部尚书是他的大儿子,靖家可谓是权势滔天,敌人还真是强大。

要想凭借这份口供推翻靖家,根本就不可能,朝堂如今局势,分为两派,太子党和二皇子党。

太子是先皇后的孩子,从先皇后去世,皇帝就未曾立后,二皇子是靖贵妃的孩子,虽然皇帝没有立后,但后宫也是以贵妃为首。

至尊之位,谁都想争上一争,靖贵妃他们,对皇位虎视眈眈,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扼住太子的咽喉,一击毙命。皇帝又何尝不知,所以太子的舅舅英国公手握五万大军,并让崔太傅做太子的老师,以此达到平衡。

可天平的天秤又真的会平衡吗?斯人故去,新人笑,未见幼子开怀笑,美人吹着枕边风,抛之九霄云外了。

借着回漓江祭祖的借口,离开庆都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年谢长安他们,一直在被监视,特别是在谢家被抄家的那几年,或许是我纨绔子弟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所以这几年稍微松懈了许多,这才能让我喘口气。

要不是表现的太废才,这刺客可能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谢长安穿着家丁的衣服,上了马车,富贵坐在马车上左拥右抱,苦不堪言:“少爷你可算回来了,我演得都快睡着了。”

两人把衣服换回来,谢长安询问:“庆都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个盯梢的怎么样了?”

刚刚富贵左拥右抱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个叫叶青提回答:“回少主,盯梢的没有什么异常,庆都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府中开始为婉婷小姐说亲了。”

谢长安震惊:“说亲?婉儿都还没有及笄,怎么就开始说亲了。”

另一个女子,明月回答:“是林姨娘张罗的,准备让婉婷小姐嫁给王爷,当第十七房小妾。”

谢长安皱眉,勃然大怒:“这林姨娘算什么东西,一个妾室,居然给嫡女做主了,八王爷都六十几岁,年纪都快赶上外祖父了,居然上赶着给他做妾。”

叶青缇继续禀报:“李老爷官职一直停在七品,还是个闲散官职,林姨娘便撺掇老爷,把婉婷小姐嫁给八王爷,讨八王爷欢心,官职往升一升,再不济也能换个差事,到翰林院去,还能给李文轩少爷未来铺路。”

谢长安破口大骂:“她怎么不把她的女儿嫁过去。”

明月叹气:“林姨娘摆明了想要把婉婷小姐,往火坑里推。欺负没娘的孩子,关键是老爷自始至终都是赞同的态度。”

谢长安心急如焚:“改走水路,我们快速回到庆都,越快越好。”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是少主。”

李府内,林幼娘把嫁衣给李婉婷送过来:“婉婷啊!姨娘是不会害你的,八王府家大业大,虽然是妾,但也比外面的正妻强。你看看我,不也是姨娘嘛!一样过得风生水起。”

李婉婷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愤怒:“我没你这么不要脸,上赶着下贱。”

林幼娘被李婉婷激怒,面部表情极度狰狞,犹如一个可怕的厉鬼,要把人生吞活剥:“李婉婷别给脸不要脸,让你去给八王爷做妾都是抬举你了。”

林幼娘抬起手,想要给李婉婷一巴掌,被赶过来的李清影阻止,抓住林幼娘的手腕,越捏越紧:“我不知道,这李府什么时候,是你林幼娘当家做主了。”

林幼娘手腕被捏的生疼,想甩开,怎么都甩不掉:“你一个克死丈夫的寡妇,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快松开我的手。”

李清影钳住林幼娘的手腕,猛地扭转一圈,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林幼娘的手如同断枝一般,脱臼了。林幼娘原本就为了保持身材节食,弱柳扶风的样子,在李清影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林幼娘的惨叫声,和刚刚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你们给我等着,等老爷回来,我要让老爷为我做主。”

林幼娘在丫鬟的搀扶下狼狈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