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与火(宴会厅?陆沉)
- 没有痛苦,就没有意识的觉醒
- 听说你很酷
- 3455字
- 2025-05-29 12:38:00
凌晨四点的宴会厅像具被剖开的巨兽,不锈钢操作台在冷光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与烤箱透出的暖黄形成鲜明对比。陆沉站在中央,主厨刀在鹅肝上落下的角度精确到十五度,每片厚度均为三毫米,如同精密仪器切割的标本。我数过,他切完三百克鹅肝共需七十二刀,刀刀之间的停顿间隔始终是零点八秒——这个节奏与清洁车碾过走廊地毯的频率完全一致。
“林博士对食材的肌理很感兴趣?“他头也不抬,刀刃与砧板碰撞出规律的节奏,像某种隐晦的摩斯密码。蒸汽从旁边的炖锅中升起,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却让耳后那片三叶草刺青更加清晰——和许曼婷照片里的孤儿院围墙图案分毫不差。刺青边缘有烧伤疤痕,呈不规则锯齿状,像是用烟头烫出的印记,与许曼婷乳沟处的旧伤形成残酷的呼应。
“只是觉得陆师傅的刀工像在做外科手术。“我凑近些,砧板边缘摆着个三叶草形状的模具,内侧还沾着未干的血红色素,“昨天甜品区的杏仁酒......“话未说完,他突然放下刀,用亚麻布仔细擦拭刀刃,动作轻柔得如同擦拭某件珍贵的首饰。刀刃反射的冷光扫过他瞳孔,琥珀色的虹膜里有细碎的光斑跳动,让我想起实验室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昆虫标本,美丽而死寂。
“杏仁酒不适合搭配鹅肝。“他的声音像冰水里浸过的不锈钢,“张世豪对杏仁过敏,这点林博士应该知道。“他转身打开冷藏柜,取出块裹着保鲜膜的肉排,我瞥见标签上的日期:2025年 5月 27日,正是张世豪死亡的前一天。保鲜膜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他手背,滑过三叶草刺青的叶脉,像道转瞬即逝的泪痕。肉排下方压着本冷藏日志,封面上“许曼婷胰岛素注射记录“的字样赫然在目,记录人签名是陆沉的笔迹。
烤箱突然发出蜂鸣,陆沉戴上隔热手套,取出一盘肉桂卷。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空间,混着砧板上的鹅肝油脂味,形成某种令人不适的味觉悖论。他将肉桂卷摆进展示柜时,我注意到每个卷心都被切成三叶草形状,中心嵌着粒烤焦的杏仁——这个细节与许曼婷指甲上剥落的水钻位置惊人地一致,而杏仁表面的焦痕,恰似张世豪尸体旁发现的肉桂碎屑形态。
“许曼婷昨晚......“我试探着开口,话却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他拿起喷壶,对着展示柜玻璃喷洒清洁剂,三叶草 LOGO在水雾中扭曲变形,像张正在融化的人脸。清洁剂的薄荷味与肉桂香混合,形成一种诡异的清新感,让我想起许曼婷房间门缝里钻进的清洁车气味。“小婷有夜盲症。“他的声音被喷壶的嘶鸣声切割得支离破碎,“昨晚她在泳池摔了一跤,膝盖缝了三针。“他卷起裤脚,露出小腿内侧的缝合痕迹,用的是外科手术专用的可吸收线,针脚细密如三叶草的叶脉。
清洁剂顺着玻璃流下,在地面积成小水洼,倒映出陆沉紧绷的下颌线。我想起法医报告里提到的“死者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尚未出炉,但此刻看着他指节上的新鲜划痕——三道平行的浅伤,深度约零点五毫米,与许曼婷锁骨处的指痕宽度一致——忽然有了某种确切的预感。这些伤痕的位置,恰好是握刀时拇指、食指、中指的着力点。
“上周四晚上九点十七分。“他突然开口,芒果汁滴在操作台上,形成不规则的三叶草形状,“张世豪在宴会厅吃了含杏仁的马卡龙,过敏性休克。“他的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像冰块投入沸水中,“小婷当时正在背圆周率,听到动静时他已经脸色发紫。“陆沉拿起芒果核,用刀尖剔出果肉,动作精准得如同在做颅骨解剖,“她跪在地上做人工呼吸,睫毛上全是眼泪——像株被踩进泥里的三叶草。“
我看见他手腕的青筋随着叙述突突跳动,切芒果的力度大得几乎要将砧板劈裂。芒果汁渗进砧板的纹路,形成深色的脉络,像极了张世豪尸检报告中的脑血管造影图。“急救箱里的肾上腺素不见了。“他忽然说,刀尖挑起块芒果肉,在灯光下转动,“有人用空针管换走了药剂,就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展示柜里的肉桂卷,“就像用肉桂卷换走了杏仁酒。“
烤箱在此时发出“叮“的提示音,新一批肉桂卷弹出,甜腻气息里混着极淡的、属于凶手的冷静。陆沉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动作带着某种决绝。我注意到他内衬袖口露出半截银色链子,链子末端挂着枚手术刀吊坠,刀柄刻着细小的三叶草纹路——和我在清洁车钥匙串上看见的挂件一模一样。吊坠边缘有磨损痕迹,像是长期被手指摩挲的结果,如同凶手反复校准凶器的角度。
“林博士知道吗?“他的声音从冷库深处传来,带着金属的回响,“恐惧发作时,人的唾液会分泌一种特殊酶,能让杏仁的苦味变得甘甜。“他推着食材车出来,车上摆着个标有“杏仁粉专用“的密封罐,罐身贴着张褪色的标签,上面是许曼婷的字迹:“陆哥说,这是勇气的味道。“标签边缘有被水洇过的痕迹,和我在清洁车碾过的便签上看见的水渍形状一致,暗示着某种液体的交换过程。
窗外开始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掠过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在陆沉脸上投下复杂的光影。他拿起主厨刀,在指尖转出漂亮的刀花,刀刃反射的光晃过我眼睛的瞬间,我忽然想起许曼婷后腰的手术刀疤痕——那道疤痕的长度、角度,与眼前这把刀的尺寸完全吻合。刀刃上刻着编号“007“,与清洁车的编号“CL-07“形成微妙的呼应,仿佛在暗示某种工具的双重用途。
“张世豪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五点十七分。“陆沉忽然说,将刀插入刀架,每个刀柄都刻着编号,从 001到 012,“而清洁车经过 808房门口的时间,恰好是五点十七分零三秒。“他转身看向我,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微微收缩,像两滴即将凝固的蜂蜜,“这个时间差,足够让某些东西,随着地毯的绒毛,永远消失在清洁车的滚刷里。“他的语气平静如死水,却让我想起实验室里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精准执行着某个致命的指令。
我感到后颈一阵发凉,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陆沉却拿起块抹布,开始擦拭操作台,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抹布经过那滩芒果汁时,三叶草形状的痕迹被迅速抹去,只留下淡淡的黄色印记,像片被踩扁的花瓣。这个动作让我想起犯罪现场清理者的专业手法,每一道擦拭的轨迹,都是对证据的系统性毁灭。
“甜品区的监控昨晚坏了。“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淡,“不过没关系,“他举起三叶草形状的模具,对着光转动,“有些东西,不需要镜头,也能刻进人的脑子里。“晨光终于完全照亮他的脸,我这才发现,他左眼角有块淡淡的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三叶草——和许曼婷无名指根部的胎记,惊人地相似。这个发现让我想起遗传学图谱里的显性特征,如同一条隐秘的血缘链条,将两个人紧紧绑定。
烤箱的余热还在空气中徘徊,肉桂卷的甜香逐渐被冷黄油的气息取代。陆沉开始准备早餐拼盘,每片鹅肝上都点缀着片薄荷叶,摆成三叶草的形状。我忽然想起许曼婷昨晚攥着的 LV枕头,上面的压痕与眼前的摆盘方式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我胃部一阵抽搐。薄荷叶边缘的锯齿状切口,与张世豪咽喉处的擦伤痕迹完全吻合,仿佛这片叶子曾作为某种工具,参与过那场致命的仪式。
“陆师傅和许曼婷......“我斟酌着措辞,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她该吃早餐了。“他摘下围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操作台上,“林博士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去给小婷送胰岛素了。“他经过我身边时,袖口的手术刀吊坠轻轻晃过,链子上刻着行小字:“保护第三片叶子“——那是孤儿院院歌里的歌词,第三片叶子代表“希望“,而前两片是“勇气“和“保护“。这个细节让我想起许曼婷房间里的纸条,“爸爸说,坏人的血是绿色的“,原来在这个扭曲的保护体系里,杀戮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
走出宴会厅时,我听见他在身后轻声哼起那首童谣,调子和老陈、许曼婷的一模一样:“三叶草呀三叶草,一根茎上三片宝......“尾音消失在冷库门关闭的声响里,那扇门的编号是 07,与张世豪房间号“808“的数字相加,恰好是陆沉的生日——1995年 7月 13日。这个数字游戏让我不寒而栗,仿佛整个杀人计划都是围绕着某个精心设计的密码展开,每个细节都是齿轮上的精准咬合。
晨光中,清洁车正缓缓驶过走廊,车斗里的垃圾袋随着颠簸露出一角白色布料,像是主厨服的碎片。我摸出手机,调出昨晚在 808房拍到的照片,张世豪书桌上的三叶草镇纸旁,赫然摆着个胰岛素注射笔,笔身刻着“陆“字缩写。这个细节与陆沉此刻去送胰岛素的行为重叠,在我脑海里形成个冰冷的闭环——胰岛素、杏仁过敏、肉桂气味,这些看似无关的元素,正在编织成一张精密的杀人网络。
远处传来许曼婷的钢琴声,弹的是《致爱丽丝》,但每个小节都比原曲慢了半拍,像是在拖延某个必然的结局。我站在宴会厅门口,看着陆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的主厨服后领上沾着块肉桂碎屑,像片永远不会凋谢的恶之花。而我知道,在这个甜腻与冰冷交织的厨房里,某个关于保护与杀戮的方程式,早已写下了无解的答案——当爱被扭曲成控制,当保护欲异化为杀意,三叶草的每片叶子都将沾满鲜血,所谓的“幸运“,不过是包裹着刀刃的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