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灰烬之风

风,是这片废土上最长情的访客,永不停歇。它带来沙尘,带来死亡,也带来遥远城市隐约的低语——那是科技穹顶下机械的轰鸣,和魔法森林深处若有似无的咒语。但在这里,在被称作“界隙”的隔离带中央,风只裹挟着灰烬与金属的哀鸣。

李全蜷缩在一堆半埋的废弃板甲后面,那曾是帝国陆战机甲的胸甲,如今锈蚀得只剩一个扭曲的轮廓。头顶铅灰色的天空,偶尔会有撕裂空气的嗡鸣声,那是穹顶城派出的侦察无人机,冰冷的摄像头扫过地表,寻找任何“异常生命迹象”。李全深知自己就是那“异常”之一。他对这些无人机有着近乎本能的厌恶,总觉得它们在扫描的,远不止地表的生命。

今天,风尤其大,打着旋儿,将地上的碎石和干枯的荆棘卷起,像是无数挣扎的魂灵。他将破旧的连帽衫拉得更低,遮住被风沙刮得生疼的脸。空气中混杂着臭氧、金属锈味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焦土气息。远处,一座被魔法炸毁的符文高塔像根折断的骨头,直插云霄,塔身缠绕着扭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病态发光的紫色花朵——那是魔法能量逸散造成的异变。李全有时会好奇,这究竟是自然的扭曲,还是某种被设计的产物。他总觉得,这片废土远不止看起来那么简单。

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不是风,也不是无人机。李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迅速从破甲的缝隙中窥视。

一个身影,缓慢而艰难地在废土中跋涉。那是个女人,披着一件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脏兮兮的科技避难服,但她的步态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里生灵的优雅。她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脚下偶尔会有微弱的蓝色光芒闪烁,那是她靴子底部内置的能量缓冲器在工作。但她肩膀上挎着的,却是一把古老而精致的法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黯淡的魔晶石。

一个“混血”。李全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在界隙,这种人并不少见。他们是两个文明对抗下的产物,被双方排斥,在这片荒凉之地挣扎求生。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带着一种不该出现在废土中的“完整感”——就像她没有被这个世界压垮,反而带着某种目的。

她走得很慢,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她停下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李全几乎屏住了呼吸。女人的目光越过风沙,直直地看向李全藏身的板甲。她没有丝毫犹豫,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李全知道,躲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无论是魔法的预知,还是科技的扫描,都足以让她确定自己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从板甲后站了起来,灰白的风帽滑落,露出一张沾满灰尘却依旧年轻的脸,以及一双与这片废土格格不入的,澄澈的、像被洗涤过的翠绿色眼睛。这双眼睛总能让他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些关于废墟深处微弱能量波动,或是空气中残存的旧日痕迹。正是这些模糊的感知,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产生了怀疑。

他没有武器,除了腰间一把锈迹斑斑的求生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动作。

女人凝视了他几秒,手中的法杖并没有立刻挥舞。“你,知道去‘哀嚎之地’怎么走吗?”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却又清晰得如同清泉,在风沙中显得如此突兀。

“哀嚎之地?”李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及内心深处的震动。那是废土深处最危险的区域之一,据说那里埋藏着一次大战中被毁灭的古老魔法学院,以及学院地下用于研究维度裂隙的秘密科技实验室。这两个看似无法兼容的名词,却在同一个地方纠缠不清,这本身就蕴含着李全一直以来渴望揭露的秘密。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她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法杖微微抬高。在她身后,风沙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短暂地避开了。

“那里,”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或许有我需要的东西。如果你能带我过去,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李全扫了一眼女人法杖上那颗黯淡的魔晶石,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破旧的科技避难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知道,在界隙,没有任何承诺可以轻易相信。但他更清楚,哀嚎之地不仅仅是危险,更是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谜团的核心。去那里,意味着风险,也意味着可能找到答案。他感受到了某种被牵引的力量,那股力量比单纯的生存需求更加强烈。

他考虑了几秒,最终做出了决定。“跟我来。”李全的声音带着一种长期处于风沙中的嘶哑。他转身,没有再看女人一眼,迈步走向了更深更危险的废土,走向那传说中埋葬着两种力量终极秘密的“哀嚎之地”。对他而言,这不只是一次带路,更是一次探索,一次对世界本源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