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深的剑还插在石槽中,未出鞘。
血已经漫过门槛,顺着青砖缝隙蜿蜒而入。他站在屋檐下,脚底踩着一滩温热的液体,低头一看,指尖微颤。
“爹!”
他冲进正厅,只见父亲仰面倒地,胸口一道狰狞剑痕贯穿胸膛,本命剑断作两截,半截插入地板,半截仍嵌在黑袍人手中。
那人身披玄色斗篷,兜帽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
“你不是……九尾族的人。”那人声音低哑如铁器摩擦,“但你身上有他们的气息。”
话音未落,剑锋横扫而来。
萧云深来不及拔剑,仓促间以掌迎击,却被震得五指骨裂,鲜血飞溅。他踉跄后退,撞翻供桌,木屑纷飞间,一块玉佩从父亲怀中滚落,跌入他掌心。
“去雾隐山……”父亲临终前最后的声音混着血沫,模糊不清,却牢牢钉进萧云深心底。
他转身夺门而出,身后传来冷笑:“逃?你能逃到哪去?九尾狐族的余孽,终究是要死绝的。”
夜风呼啸,寒意刺骨。
他狂奔于林间,脚底踩碎枯枝,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忽然,一团赤红火焰自林深处腾起,火光映出一双金色竖瞳。
那火竟不烧草木,唯独扑向他。
“啊!”萧云深左臂被火舌舔舐,皮肉焦黑,剧痛让他几乎跪地。
“别碰那火!”追兵怒吼,“那是——”
话音戛然而止。
林中骤然寂静。
萧云深抬头望去,那团火焰缓缓凝成一只狐狸形状,通体雪白,尾尖点地,足有九条尾巴轻轻摆动。
他怔住。
“你是……谁?”他嘶哑开口。
狐狸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望着他,眼眸中似有悲悯,又有审视。
“我叫萧云深。”他咬牙道,“他们说我杀了我爹。”
狐狸歪头。
“可我知道,是我爹杀了我。”
它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带着几分讥诮。
“你说什么?”萧云深猛地后退一步。
“你以为他是你爹?”狐狸踏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地面便燃起一圈银色火焰,“可你真以为,一个凡人能生出你这样的人?”
“你胡说!”萧云深怒吼,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血,能解开‘同心咒’?为什么你能在出生那一刻,就引动天雷劈开封印?又为何,你身上的龙纹玉佩,是九尾狐族圣物?”
“闭嘴!”萧云深大喝,眼中泛红。
狐狸轻笑一声,尾巴一卷,将他裹入火中。
下一瞬,世界天旋地转。
等他睁眼时,已置身一片荒漠,烈日当空,黄沙漫卷。
“这是哪里?”
“时间静止之地。”狐狸淡淡道,“你若不信我说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
“回去?”
“回到你爹死的那一刻。”
萧云深愣住。
“你亲眼看看,是谁杀死了他。”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记住,”狐狸转身,背影渐渐模糊,“当你看到真相,你便不再是原来的你。”
火焰再起,他再次陷入黑暗。
再醒来时,已是数日前的夜晚。
他躲在屏风后,透过缝隙望见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厅中,手中把玩着一枚龙纹玉佩。
门外,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那是个女子,白衣胜雪,眉眼清冷,额间一点朱砂红。
她走进来,轻声道:“你终于找到他了。”
父亲点头,低声回道:“找到了。”
“那就杀了他。”
“不行。”父亲摇头,“他现在还是个孩子。”
“但他体内封印的是九尾狐王的魂魄。”女子眼神凌厉,“一旦觉醒,整个修真界都会覆灭。”
“我会用同心咒压制他的力量。”父亲抬手,将玉佩一分为二,“只要他活着,就不会彻底失控。”
“你疯了。”女子咬牙,“你是在养虎为患!”
“他也是我的儿子。”父亲坚定道,“我不会杀他。”
女子沉默片刻,忽而轻叹:“你可知,若他将来知道真相,第一个要杀的,是你。”
“我知道。”父亲苦笑,“但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愿他成为杀人魔。”
门外忽有动静。
两人同时回头。
萧云深藏身之处,赫然站着另一个自己。
真正的萧云深。
他看着这一幕,心口如遭重锤。
原来,他才是那个被换掉的孩子。
原来,他根本不是萧家血脉。
原来,他体内沉睡的,是一尊妖王。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林中,身旁狐火未散。
“现在,你还相信你爹是你爹吗?”狐狸在他耳边低语。
他嘴唇颤抖,许久才吐出一句:“我该信谁?”
狐狸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起一条尾巴,拂过他胸前的龙纹玉佩。
玉佩微微发热,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去找雾隐山。”狐狸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话,“那里,有你真正想知道的一切。”
萧云深呆立原地,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到底是谁?
而在他未曾察觉的角落,那枚龙纹玉佩上,隐约浮现出一行古老铭文:
【诸佛如来念菩萨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