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烙印
- 娇憨小娇妻:别急慢慢来
- 宅友小伍
- 4968字
- 2025-06-02 09:32:53
那缕冰冷清冽的松针混合烟草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苏晚被绝望和剧痛麻痹的神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被揪紧头皮的尖锐痛楚,让她几乎窒息。
揪着她头发的保镖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粗暴的动作瞬间凝固。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苏晚自己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声,以及身后保镖因被咬伤而压抑的抽气声。
门内阴影里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向前迈了一步。
惨白的光线终于吝啬地勾勒出厉云深的轮廓。他换下了那件被红酒浸透的昂贵衬衫,此刻穿着一件质地精良、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衫,衬得肩线愈发宽阔挺括。头发显然是重新打理过,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深邃如刻的眉骨。脸上没有一丝酒液的痕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越过揪着苏晚头发的保镖,越过她因痛苦而扭曲、布满泪痕和污渍的脸,最终落在那身灰扑扑、浆洗得发硬、如同耻辱烙印般裹在她身上的清洁工装上。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达到了他预设的标准。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厉云深的目光才极其缓慢地、移到了那个揪着苏晚头发的保镖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那个身高体壮、满脸凶悍的保镖瞬间绷紧了身体,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揪着苏晚头发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王经理。”厉云深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一直站在稍后位置、噤若寒蝉的王经理一个激灵,立刻躬身上前一步,腰弯得极低:“厉总!您吩咐!”
厉云深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王经理身上停留,依旧锁在那个保镖身上,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手。”
王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转向那个还揪着苏晚头发的保镖,厉声呵斥:“蠢货!还不把你的脏手从苏小姐身上拿开!厉总的话没听见吗?!”
保镖如蒙大赦,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甚至下意识地将那只沾了点苏晚头皮血丝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迅速垂在身侧,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头皮骤然一松,苏晚失去支撑,腿一软,整个人脱力地向前扑倒!冰冷坚硬的地面瞬间撞上她的膝盖和手肘,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彻底打垮的虾米。灰扑扑的工装裤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和卑微。
厉云深的目光,这才真正落到了蜷缩在地上的苏晚身上。那目光冰冷、平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他向前又走了一步,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停在了距离苏晚蜷缩的手指不到半尺的地方。
“看来,”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王经理把你‘洗’得很干净。”
他微微俯身,目光在她身上那套极不合身的、粗糙廉价的工装上缓缓扫过,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那审视的目光,比任何言语的羞辱都更让苏晚感到刺骨的寒冷和难堪。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衣服,也换得很‘合适’。”厉云深直起身,语气淡漠得像在陈述天气。
王经理在一旁连连点头哈腰,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是是是!厉总您放心,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办的!绝对干净!绝对‘合适’!”他刻意强调了“合适”两个字,带着讨好的意味。
厉云深没有理会王经理的谄媚。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抬头。”
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律。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让她本能地抗拒。她蜷缩得更紧,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
“我让你抬头。”厉云深的声音沉了一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苏晚全身。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经理和两个保镖屏住呼吸,连眼神都不敢乱动。
几秒死寂的僵持。
苏晚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那张布满泪痕、狼狈不堪的脸。
她的目光,带着破碎的恐惧和尚未褪尽的绝望,被迫迎上了厉云深那双深不见底、冰冷如寒潭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
厉云深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恐惧,那被碾碎的骄傲残留的灰烬,以及那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生命力。
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平静。
“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厉云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苏晚的心上,“记住你身上的衣服。”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沾着灰尘和泪水的脸颊,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宣告: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苏晚。”
“你是云巅会所地下三层的一名清洁工。”
“你的编号,是B3-07。”
B3-07。冰冷的字母和数字组合,如同一个烙印,瞬间烫在了苏晚的灵魂深处。她不再是苏晚,她只是一个编号,一个最低贱的、属于地下室的符号。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绝望几乎将她撕裂。她想尖叫,想反驳,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厉云深无视她的泪水,目光转向王经理,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不带感情的指令:“给她安排工作。最脏、最累的。24小时待命。”
“是!厉总!您放心!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王经理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看向苏晚的眼神充满了即将施虐的快意。
厉云深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的苏晚,那身灰扑扑的工装刺眼地包裹着她单薄颤抖的身体。他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
然后,他转身。
锃亮的皮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朝着走廊另一端、那扇通往上面世界的电梯走去。那缕清冽冰冷的松针气息,随着他的离开,也渐渐消散在充满霉味的地下空气里。
直到厉云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后,王经理才长长地、带着一丝后怕地舒了口气。他脸上的谄媚瞬间褪去,换上了面对苏晚时一贯的刻薄和凶狠。
他几步走到依旧瘫软在地的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用脚尖踢了踢她的小腿,语气充满了不耐和鄙夷:“听见没有?B3-07!还装死?起来!”
苏晚的身体被他踢得晃了晃,却没有动。巨大的打击让她暂时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只剩下麻木的钝痛。
“妈的!”王经理骂了一句,对旁边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把她弄起来!带她去她的‘新家’!顺便让她认认路!”
保镖立刻上前,这次没有揪头发,但动作依旧粗暴,一人一边架住苏晚的胳膊,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硬生生拖了起来。
苏晚的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如同没有知觉。她被两个保镖架着,像拖一具行尸走肉,跟在王经理身后,走向走廊更深处、灯光更加昏暗的地方。
地下三层远比苏晚想象的更大,结构也更复杂。除了那条主走廊,还有许多分支通道,通向不同的区域:巨大的锅炉房发出沉闷的轰鸣,热浪滚滚;散发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布草间;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储物区;还有弥漫着食物残渣和油污味道的后厨垃圾处理通道……
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惨白的灯光在有些区域甚至接触不良,忽明忽灭,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地面也不再是光洁的瓷砖,而是粗糙的水泥地,有些地方还积着黑乎乎的水渍。
王经理背着手走在前面,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回响,像催命的鼓点。他时不时停下,指着某个散发着恶臭的角落或堆满污物的房间,用极其刻薄的语气对身后被架着的苏晚“介绍”:
“喏,看到那个大垃圾箱没有?以后B3所有区域的垃圾,都由你负责清理!每天早中晚三次!一点味道都不准有!听见没?”
“那个下水道口,看到没?堵了也是你通!戴上手套,用手掏也得给我掏干净!”
“锅炉房后面那个堆杂物的死角,老鼠窝一样!明天天亮之前给我打扫出来!一只蟑螂腿都不许留!”
“还有洗手间!整个B3的公共洗手间!从早到晚,必须随时保持光洁如新!马桶刷得能照出人影!地上不能有一滴水渍!否则……”
他每说一项,苏晚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那些肮脏恶心的画面伴随着他的描述,清晰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胃里一阵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欲作呕。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上的绿色油漆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暗红的铁锈。门把手油腻腻的。
王经理掏出另一张更旧的磁卡刷了一下,“哐当”一声推开铁门。
一股比清洁工具间更浓烈、更复杂的霉味、汗味、劣质烟草味混合着食物馊掉的气味,猛地扑面而来,呛得苏晚剧烈地咳嗽起来。
门内是一个狭小得可怜的房间。最多只有五六平米。墙壁斑驳发黄,墙角挂着厚厚的蜘蛛网。一张光秃秃的、散发着霉味的木板床几乎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上面胡乱扔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薄薄的破棉絮。床边是一个摇摇晃晃、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旧小木桌。桌面上积着厚厚的油垢和灰尘。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是一个开在接近天花板位置、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通风口,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铁丝网,透不进一丝天光。
“这就是你的‘宿舍’,B3-07。”王经理捏着鼻子,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这里的空气都是毒气,“以后你就住这儿。记住,24小时待命!听到呼叫铃响,三分钟内必须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他冷哼一声,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至于你那个弟弟……”王经理话锋一转,看着苏晚瞬间抬起的、充满惊恐和最后一丝希冀的脸,恶意地笑了笑,“厉总心善,看你可怜。只要你安分守己,好好‘工作’,该给医院的钱,会按时打过去。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那特效药,得看你的‘表现’。表现好,自然就有。表现不好……呵,那就只能看你弟弟自己的‘造化’了。”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被王经理用最残忍的方式高高吊起,又狠狠地摔碎在现实的泥泞里。苏晚的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哐当!”
王经理不再废话,用力关上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落锁的声音,再次宣告了她被彻底囚禁的命运。
狭小、肮脏、散发着恶臭的空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吞噬了她。只有远处锅炉房沉闷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心跳,隐隐传来。
她靠着冰冷、油腻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粗糙的工装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膝盖和手肘刚才摔倒的疼痛,后脑被揪扯的疼痛,此刻都清晰地复苏过来,混合着心脏深处那无休止的钝痛和冰冷刺骨的绝望,疯狂地啃噬着她。
她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小兽。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麻木的绝望。
黑暗中,她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隔着粗糙的工装布料,她能感觉到那枚小小的、冰凉的金属——一枚不值钱的、她从小戴到大的、刻着“平安”两个字的旧挂坠。这是母亲在她十六岁生日时,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给她买的唯一礼物。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她紧紧攥住了那枚挂坠,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平安……”一个破碎的、嘶哑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溢出,带着泣血的卑微和绝望的祈求。
黑暗中,无人回应。
只有远处锅炉房那沉闷的、永不停歇的轰鸣,如同命运的嘲笑,在狭小的囚笼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几个小时。
“叮铃铃——!!!”
一阵刺耳无比、如同防空警报般尖利急促的电铃声,猛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炸响!声音之大,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吓得浑身剧震,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猛地捂住耳朵,惊恐地睁大眼睛,茫然四顾。
铃声是从头顶墙壁上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老旧的黑色扩音器里发出的!红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紧接着,一个冰冷、刻板、毫无感情的女声电子音,通过扩音器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B3-07!****B3-07!****员工通道A口呕吐物清理!****员工通道A口呕吐物清理!****五分钟内到位!****重复!****五分钟内到位!****超时处罚!**”
冰冷的电子音反复播放着,如同催命的符咒。
呕吐物……清理……五分钟……
巨大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咙!苏晚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弯下腰,对着冰冷肮脏的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铃声还在疯狂地响着,电子音冰冷地重复着指令。像无数只无形的手,狠狠地将她按向更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潭。
她扶着冰冷油腻的墙壁,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粗糙的工装摩擦着皮肤,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她深吸了一口充满霉味和恶臭的空气,那气味让她又是一阵眩晕。
然后,她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把手冰冷油腻的触感传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拧开了门锁。
门外,是那条光线惨白、通向无尽污秽和羞辱的、属于B3-07的囚笼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