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并未驱散希望岛的阴霾。厚重的灰色云层低低压在海面上,将天光过滤成一片惨淡的铅灰色。呼啸了一夜的海风虽然减弱了些,但依旧带着刺骨的湿冷,卷动着岛上枯黄的杂草和残叶。
七人按照十年昨晚的分组,在天枢馆门口集合。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地图上“紫微”的阴影和关于“凶名”的讨论,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每个人心头。
“保持通讯器畅通,有任何异常,立刻呼叫。”十年再次强调,他的脸色有些疲惫,显然昨晚并未睡好。他将对讲机分发给各小组。“注意安全,重点是结构、可能的通道、机关痕迹。中午前回天枢馆汇合,分享发现。”
克依和万俟潇沉默地点点头,背上装有卷尺、笔记本、强光手电的工具包,率先朝着位于“勺口”第二颗星位置的‘天璇馆’和第三颗‘天玑馆’方向走去。万俟潇依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脚步虚浮。
君墨倒是干劲十足,拉着还有些畏缩的暮檀:“檀檀姐,别怕!我们去‘勺柄’的‘玉衡’和‘开阳’!说不定能找到最酷的机关!”暮檀勉强笑了笑,握紧了君墨的手。
宸少看了一眼身旁的阳光,后者努力想挤出笑容,但眼底的忧虑清晰可见。“走吧,阳光小姐,”宸少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郊游,“我们去最远的那颗‘尾星’——‘摇光馆’。听说破军星主变革,说不定那里藏着最大的惊喜……或者惊吓?”他半开玩笑的话让阳光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十年目送三组人离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独自走向位于“勺斗”中央位置的“天权馆”。他需要静一静,整理思绪。
天枢馆内
当其他人都离开后,偌大的主馆只剩下万俟潇……不,是万俟潇本该和克依一起离开,但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克依,”他声音虚弱,“我……我好像把记录本落在里面了。你先去天璇,我马上跟来。”说完,不等克依回应,就转身快步返回了天枢馆大门内。
克依皱了皱眉,看着万俟潇有些仓皇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没多想,独自走向天璇馆。
万俟潇进入天枢馆后,并没有去捡什么记录本。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大口喘息,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环顾着空旷破败的大厅,目光最终死死盯在大厅中央那块刻着繁复纹路、微微凸起的地砖上——那是昨天阳光好奇研究过的地方。
他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踉跄着走到地砖中央。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沿着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纹路描摹。纹路冰冷,带着一种不祥的触感。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破碎而急促,似乎在背诵着什么,又像是在忏悔。
“不……不该是这样的……贪狼……不是……我……”他的话语混乱不清,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双手猛地按在地砖中心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阴阳鱼眼的小小凹槽上,用力一按!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万俟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瞬间僵直。
摇光馆(破军)
摇光馆位置最偏远,也最为破败,几乎被茂密的藤蔓完全包裹,像一座绿色的坟墓。宸少和阳光费力地清理着入口处的障碍。
“呼……这地方,真够破的。”阳光擦了擦汗,手电光扫过布满裂缝和苔藓的墙壁。
宸少却显得兴致盎然,他仔细观察着门楣上模糊的雕刻,以及门轴的结构。“越是破败,越可能隐藏着被遗忘的通道。破军,破而后立……有意思。”他用力推开沉重腐朽的木门,一股更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
馆内空间不大,结构却异常复杂,到处都是倒塌的隔断和杂物。宸少仔细检查着墙壁和地面,阳光则有些紧张地跟在后面,手电光警惕地扫向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宸少,你看这个!”阳光忽然指着墙角一堆朽木下露出的一个金属构件,像是某种机械装置的残骸。
宸少蹲下身仔细查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齿轮联动装置……很精巧。看来,七星馆之间的‘联动’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如果能找到动力源和传导方式……”他陷入了沉思。
玉衡馆(廉贞)与开阳馆(武曲)
君墨和暮檀的勘察相对顺利。玉衡馆(廉贞)内部线条刚硬,残留着一些类似刑架或束缚装置的金属件,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让暮檀心惊胆战。开阳馆(武曲)则像一个巨大的仓库或演武场,空间开阔,地面有巨大的圆形凹陷,似乎是某种沉重器械的基座。
“哇,檀檀姐,你看这个!”君墨在开阳馆角落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撬开后,下面竟是一个小小的石龛,里面放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图纸!她兴奋地展开,“像是……结构图!标注着能量传导路径?指向……天枢和……紫微?”她指着图纸上模糊的标记。
暮檀凑过来看,脸色一变:“紫微?又是紫微!能量传导……难道真像宸少说的,馆之间能联动杀人?”
天璇馆(巨门)与天玑馆(禄存)
克依在天璇馆(巨门)发现墙壁上有许多细小的孔洞,排列成奇特的图案,像某种密码。他认真记录着孔洞的分布。万俟潇迟迟未到,他有些疑惑,但并未多想,继续前往天玑馆(禄存)。天玑馆内部装饰相对华丽,但腐朽严重,他在一个倒塌的博古架下,发现了一些散落的、刻着奇怪符号的金币状金属片,似乎是某种信物或钥匙。
天权馆(文曲)
十年独自站在天权馆中央。这里像一个小型的图书馆或书房,虽然书籍早已腐烂成泥,但高大的书架和墙上的星图壁画仍显示出曾经的格调。十年用手电仔细照着壁画上的星图,试图寻找与北斗七星和紫微星的关联。他发现壁画的角落,用极淡的颜料绘着一些类似算筹或卦象的符号,旁边还有一行几乎褪尽的小字:“……斗转星移,贪狼启衅,紫微临世,诸罪涤荡……”
“贪狼启衅……”十年心头一跳,天枢馆正是贪狼星!难道杀戮,会从天枢开始?万俟潇……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立刻拿出对讲机:“所有人注意!立刻返回天枢馆!重复,立刻返回天枢馆!万俟潇可能还在里面!”
天枢馆(贪狼)
当众人急匆匆赶回天枢馆时,大厅内一片死寂。中央那块刻着纹路的地砖,此刻竟向下打开了一个黑黝黝的方形洞口!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铁锈味的冷风从洞中幽幽吹出。
“万俟潇?”十年大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无人应答。
手电光束齐刷刷地聚焦在洞口。
“下面……有东西!”阳光的声音带着哭腔,手电光颤抖着照向洞内深处。
宸少动作最快,他毫不犹豫地跳下洞口。洞不深,下面似乎是一个狭窄的、类似祭坛或机关室的空间。
“他在这里!”宸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异常冷静。
十年、克依、君墨、暮檀和阳光都围到洞口边,向下望去。
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只见万俟潇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一个布满齿轮和杠杆的冰冷金属基座上。他的胸口,被一根从上方地砖缝隙中突兀刺出的、锈迹斑斑的尖锐金属长矛贯穿!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冰冷金属和尘土,也浸透了他紧握在手中的一小块从衣服上撕下的灰色布条。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上方——那正是他按下机关的位置。
一片死寂。只有从洞口灌入的风声,如同亡魂的呜咽。
“死……死了?”暮檀捂住嘴,抑制住尖叫,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君墨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暮檀。
阳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踉跄后退,几乎跌倒。
克依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视着现场和上方打开的地板机关。
十年脸色铁青,蹲在洞口边缘,看着下方惨烈的景象,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宸少站在万俟潇的尸体旁,用手电仔细照着那根致命的金属矛,以及周围复杂的机关结构。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矛尖上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的暗红色血迹,然后缓缓抬头,看向洞口上方那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十年身上。
“社长,”宸少的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看来,关于‘贪狼’的凶名——‘欲望’与‘启衅’……还有‘联动’的机关……并非只是我们笔下的虚构。”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细微、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审判的齿轮,已经转动了。”
十年看着宸少指尖那抹刺目的暗红,又看了看下方万俟潇死不瞑目的双眼和手中紧握的布条,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绝非意外!这是精心设计的谋杀!而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利用了他们讨论的构想,利用了七星馆的秘密,甚至利用了……紫微斗数的凶名!
“封锁现场!所有人,不许离开大厅!”十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颤抖,“游戏……开始了。”
紫微斗数凶名的第一笔——贪狼(欲望/启衅),已用鲜血写就。希望岛上七星馆的生存游戏,伴随着第一具温热的尸体和冰冷的机关,正式拉开了血色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