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后颈的刺痛感又来了。
那种感觉像是有人用冰锥抵着他的颈椎缓缓施压，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顺着神经蔓延到太阳穴。他放下解剖报告，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衣领下方——那里有三块硬币大小的青灰色斑痕，边缘呈现奇特的树突状分支，像冻伤的皮肤，又像某种菌类的菌丝。
“姜法医？“实习生小林在门外探头，“刑侦队的陆队长带新案子过来了，说...可能需要您亲自看一下。“
解剖台的金属边缘凝结着细密水珠。姜临戴上橡胶手套时，冷藏柜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来，蓝光在瓷砖地面上投出蛛网状的阴影。他皱了皱眉，这栋建于九十年代的老楼电路老化严重，但唯独这间解剖室的设备上周刚全部更换过。
“死者女性，28岁，今早在滨河公园人工湖被发现。“陆沉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响起，黑色风衣肩头还沾着雨水，“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但...“
法医助理拉开裹尸袋的瞬间，姜临的呼吸停滞了。冷藏柜的压缩机发出病态的嗡鸣，白雾从缝隙中渗出，缠绕上解剖台不锈钢支架。躺在里面的女人穿着浅蓝色连衣裙，双手交叠在腹部，湿透的黑发间缠绕着几根水草，像是精心设计的装饰。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
本该因死后角膜混浊而呈现灰白色的眼球，此刻竟保持着近乎透明的状态。姜临凑近时，一滴液体正从死者眼角缓缓滑落，在无影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是今天第七例了。“陆沉用证物袋装着的手机在台面敲了敲，“报案的是晨跑的老人，但监控显示死者是自己走进湖里的。更奇怪的是...“他划开屏幕调出相册，“她家人确认这些照片都是独照。“
姜临看向手机屏幕。最后一张照片里，穿蓝裙子的女人站在生日蛋糕前微笑，而镜头的边缘，一只属于男性的手正搭在她肩上——那只手腕上戴着的百达翡丽手表，表盘日历显示着2023年6月17日。
“死亡时间确认是今天？“姜临戴上放大镜。
“湖畔便利店监控拍到她凌晨2:08经过，2:15湖面监控拍到入水画面。“陆沉递过平板电脑，“但你看这个。“
监控视频里，女人行走的姿态僵硬得不自然，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就在她踏入湖水的刹那，画面突然出现三秒雪花，恢复时湖面已经恢复平静。姜临把进度条拖回雪花出现前的最后一帧，按暂停键。
湖面倒影中，女人身后站着个穿红雨衣的身影。
“技术科说不是后期处理。“陆沉点燃香烟，被姜临瞪了一眼又掐灭，“更邪门的是，消防那边刚发来通报，今早公园值班室起火，烧毁的登记簿上显示——“
“6月17日凌晨2点，这个人工湖正在抽干检修。“姜临接上他的话，手套触碰死者项链的瞬间，指尖传来触电般的刺痛。
视网膜上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穿红雨衣的女人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镜头外有双手正在调整腕表上的日历，表面玻璃反射出模糊的倒影——是此刻躺在解剖台上的这张脸。姜临踉跄着扶住台面，听见记忆里的声音在说：“标本编号097，记忆清洗完成...“
“姜临！“陆沉一把拽住他摇晃的身体，“你脸色白得像死人。“
解剖室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前的两秒间隙里，姜临清晰地看到死者睁开了眼睛。不是错觉，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嘴角肌肉微微抽动，形成一个未完成的微笑。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女人的右手无名指上多出一枚原本不存在的戒指。银质戒托嵌着暗红色宝石，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记忆是时间的标本。
“叫现场组去查滨河公园所有监控死角。“姜临扯下手套，后颈的斑痕灼烧般疼痛起来，“重点找穿红雨衣的人，还有...“他指向死者项链的吊坠，“这枚钥匙的持有人。“
小林凑过来：“钥匙？死者身上没有项链啊？“
姜临低头，解剖台上静静躺着光洁如新的尸体。而他的掌心里，不知何时攥着一把黄铜钥匙，齿痕间沾着暗褐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