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疤脸

冰冷的辐射尘埃在废土的风中打着旋儿，舔舐着林烬干裂的嘴唇。他盘坐在巨大的灵能反应堆残骸阴影下，周身萦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灼热的暗红气息。蚀铁蝎那狂暴驳杂的火焰能量，正被他体内那微弱却霸道的心火强行牵引、撕扯、煅烧！

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将烧红的烙铁直接塞进经脉。驳杂能量中的辐射污染像无数细小的毒针，疯狂刺激着他的神经；狂暴的火焰因子则像失控的野马，在他残破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体表的高温瞬间蒸腾成白气，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朦胧的雾霭。

“引万灵为薪…燃烬诸天…”《焚诀》那充满毁灭意志的意念在他脑海中轰鸣。

林烬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摒弃了太虚生命灌输的、那些讲究循序渐进、温和引导的修炼理念，完全遵从《焚诀》那近乎野蛮的本能——以身为炉，以魂为火！将侵入体内的所有异种能量，无论狂暴还是污秽，统统视为“薪柴”！用心火去点燃，去焚烧，去榨取其中那一丝丝最精纯、最本源的火属力量！

嗤嗤…经脉内，驳杂的能量在心火的煅烧下，不断剥离出黑色的杂质（辐射尘埃、蚀铁蝎的残暴兽性），化作缕缕黑烟从他口鼻中逸散。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他紧握在左手的那枚暗红色古旧木牌，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内心火的挣扎与不屈。木牌上那火焰符文猛地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红芒！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某种古老威严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掌心悄然流入体内。

这股暖流并不强大，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狂暴能量最锋利的棱角，护住了他几近崩溃的心脉，更在心火摇曳欲熄时，悄然添入了一丝精纯的“火种”！

轰！

得到这关键助力的心火，猛地一涨！那被煅烧剥离出的、丝丝缕缕精纯的火属本源之力，终于被心火成功捕获、吞噬！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暖流，如同新生的溪流，缓缓汇入他丹田深处那片被焚诀开辟出的、极其微小的“火海”雏形之中。

力量！一种源于自身、被他亲手从“废料”和“薪柴”中掠夺而来的力量感，第一次清晰地在他体内诞生！

“呃…啊！”林烬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那两簇幽暗的火焰，比之前凝实了一丝，跳跃得更加狂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意念微动。

嗡！

一层比之前清晰许多的暗红色微光瞬间覆盖了他的拳头。这一次，不再是难以察觉的波动，而是肉眼可见的、如同流动熔岩般的光泽！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噼啪声，拳头周围的景象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成功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增长，但这意义非凡！这证明《焚诀》可行！证明他这条被视为“废料”的路，走得通！

然而，狂喜还未升起，就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噗！

他身体猛地一颤，张口喷出一小股暗红色的淤血！血滴落在地面的金属残骸上，嗤嗤作响，冒着青烟，带着强烈的火毒和辐射污染的气息。强行吞噬蚀铁蝎火囊的代价，是经脉的进一步撕裂和辐射污染的淤积！《焚诀》霸道绝伦，每一次修炼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引火自焚！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受损的经脉，带来钻心的疼痛。更糟糕的是，怀中的匿灵盒猛地发出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蜂鸣！盒体上的几道古老符文闪烁起不稳定的红光，温度急剧升高，烫得他皮肤生疼！

“糟了！”林烬心中一沉。匿灵盒快撑不住了！刚才修炼时心火爆发的气息，加上吞噬蚀铁蝎能量时的波动，最终还是泄露了出去！

他挣扎着起身，环顾这片死寂的废土。铅灰色的天空下，巨大的金属废墟如同沉默的墓碑。风声呜咽，带着不详的预兆。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

林烬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着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猛地向旁边一块巨大的扭曲钢板后扑去！

轰隆！！！

他刚才盘坐的位置，被一道惨白色的高能粒子束精准命中！坚硬的金属地面瞬间被熔出一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孔洞，周围一片焦黑！高温气浪裹挟着融化的金属液滴四溅！

“发现目标！乙字七区原生火种，代号‘涅槃’！匿灵力场失效！执行‘净除’指令！优先回收活体样本！”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废墟上空回荡。

林烬背靠着冰冷的钢板，心脏狂跳。透过缝隙，他看到三架比之前的“清道夫”更加庞大、线条更加狰狞、覆盖着厚重装甲的漆黑梭形飞行器悬浮在低空。它们的舱门打开，六个身着全覆盖式暗银色动力装甲的身影正缓缓降落。这些装甲明显更高级，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符文，手持的武器也更加粗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是“净除者”！太虚生命专门处理高价值、高风险目标的终极猎杀小队！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目标具有初步能量反应，威胁等级提升。启动‘灵能禁锢网’。”为首的净除者头盔下红光闪烁，冰冷下令。

嗡！

另外两名净除者抬起手臂，手腕处射出数道闪烁着幽蓝电光的能量索！这些能量索并非直线攻击，而是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覆盖范围极大的电网，带着强大的束缚和灵力干扰效果，朝着林烬藏身的区域当头罩下！

避无可避！

林烬眼中厉色一闪！刚刚掌握的那一丝焚诀之力在生死危机下疯狂运转！他不再躲藏，猛地从掩体后冲出，右拳紧握，那层暗红色的流火光芒瞬间暴涨！

“滚开！”他嘶吼着，不退反进，燃烧着流火的拳头悍然砸向最先罩下的能量索！

嗤——啦——！

暗红流火与幽蓝电网狠狠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能量湮灭声！蓝光与红光激烈地互相侵蚀、抵消！林烬只觉得一股强大无匹的禁锢和麻痹力量顺着拳头疯狂涌入体内，让他全身肌肉痉挛，经脉剧痛，刚刚凝聚的那点微薄力量瞬间被消耗大半！

但焚诀之火那霸道的“燃烬”特性也在此刻显现！那看似坚韧的能量索，在接触暗红流火的瞬间，竟被硬生生烧蚀、熔断了一小截！

“什么？！”为首的净除者头盔下的电子眼红光急速闪烁，似乎对林烬能破坏禁锢网感到意外，“目标能量性质异常！具有高度侵蚀性！提升至最高威胁等级！允许使用致命武力！”

其他净除者立刻抬起手中粗大的枪械，惨白的能量光芒在枪口汇聚！

林烬心沉到了谷底。刚才那一拳几乎抽空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还硬抗了电网的反噬，此刻浑身麻痹，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面对数把蓄势待发的致命武器，他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死在距离那座“盛世”只有一步之遥的废土边缘？

不！绝不！

父亲绝望的脸、老张浴血的身影、晶体板上刺眼的“备件”信息…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滔天的恨意和不甘，混合着焚诀那毁灭一切的意志，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开！

“啊——！！！”林烬仰天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体内那微弱的心火，在极致的愤怒与不甘的催动下，不顾一切地疯狂燃烧！甚至开始焚烧他自身的生命精元！一股远超他自身境界的、狂暴而绝望的毁灭气息，从他身体里骤然爆发！

嗡！

他左手紧握的暗红木牌，在这股自毁般的意志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红芒！一股比之前精纯、强大数倍的古老力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岩浆，轰然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嗯？！”净除者首领似乎感应到了这股突然爆发的、充满古老威压的力量，动作明显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轰！轰！

数道粗大的、带着刺耳尖啸声的赤红色能量流，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净除者小队中央和那三架悬浮的飞行器上！爆炸的火光瞬间吞没了净除者的身影，狂暴的冲击波将林烬狠狠掀飞出去！

“妈的！太虚的狗腿子！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一个炸雷般的怒吼声从侧后方的废墟高处传来。

林烬重重摔在布满金属碎片的砂石地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几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高耸的金属残骸上跃下！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壮汉，穿着由厚实兽皮和废弃装甲板拼接而成的简陋护甲，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布满了伤疤。他脸上有一道从额角斜劈至下巴的巨大伤疤，如同蜈蚣般狰狞，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几分煞气。他肩膀上扛着一门还在冒着青烟的、造型粗犷、炮口赤红的单兵灵能炮！

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同样穿着简陋、但眼神锐利、行动迅捷的男女。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有改装过的灵能步枪，有缠绕着电光的金属重棍，甚至有人腰间挂着几颗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自制灵能炸弹。

这些人的眼神里，没有麻木，没有顺从，只有对太虚生命及其爪牙刻骨的仇恨和熊熊燃烧的战意！

“疤脸！是‘原生种’的疤脸！”一个净除者从爆炸的烟尘中略显狼狈地冲出，声音带着一丝惊怒。

“撤！目标已被‘原生种’抵抗军介入！呼叫总部支援！”为首的净除者当机立断，他们虽然装备精良，但面对这些在废土中神出鬼没、悍不畏死的抵抗军，尤其是在对方有重火力的情况下，硬拼并不明智。几道惨白的光束射向天空，似乎是某种信号。

“想跑？！”那被称为“疤脸”的魁梧壮汉狞笑一声，将肩上的巨炮随手丢给旁边一人，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门板大小的、刃口布满锯齿的合金巨刃！“给老子留下点零件当利息！”

他咆哮着，如同人形凶兽般冲向正在迅速集结、准备升空撤离的净除者小队！他身后的抵抗军战士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各种改装武器爆发出狂野的火力！

林烬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激战。爆炸的火光，飞溅的金属碎片，抵抗军狂野的怒吼，净除者冰冷的电子音…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的意识在剧痛、脱力和刚才那股狂暴力量的透支下，正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的视野捕捉到那个叫“疤脸”的壮汉，在砍翻一个净除者后，转头朝他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凶悍、警惕，还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好奇？

“这小子…有点意思…那火…”疤脸粗犷的声音似乎飘了过来，但林烬已经听不清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只有左手掌心紧握的那枚暗红木牌，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温热，以及丹田深处那一点在重创下依旧顽强跳动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