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枢和沈挽星从医部出来后又去了一趟刑鉴司,将冯正明所说内容告知贺兴明。
沈挽星想去查皇子,但贺兴明不让,说先等盒子打开再说。
两人从刑鉴司离开,已经黄昏,便决定一起吃晚饭,顺便讨论讨论案情。
思考一番,李为枢决定去沈挽星家里蹭饭,顺便找沈挽星他爹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皇宫西华门外,大元帅府。
“沈叔父,五年不见了,还是这般英武。”
“呦?你小子出去五年说话都好听了,以前天天叫我老沈,现在还知道叫叔父了?”沈孤云很是惊奇。
李为枢干笑两声。
沈夫人这时也从门外走来,笑着说道:“为枢来了,看着好像又长高了些。”
“见过叔母。”
沈夫人停下脚步脸色怪异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沈夫人名叫千瑶,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
李为枢、沈挽星、千云(七皇子)小时候天天混在一起,经常来大元帅府上,当时的李为枢没大没小,管沈孤云叫老沈。
知道沈夫人是千云的姑母之后,李为枢就管沈夫人叫公主姐姐,还让千云管自己叫舅舅,两人从小到大没少因为这个打架。
沈孤云年轻的时候受过李无隅不少教导,一直以弟子身份处之,所以严格来说李为枢管沈夫人叫姐姐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而且李为枢年龄尚小,众位长辈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深究。
此刻看到李为枢如此正经的称呼,老沈夫妇二人皆是感到惊奇。
“嘿?你小子出去一趟还真转了性了。”
“以前不懂事,不懂事......”李为枢尴尬的笑了笑。
几人在屋内闲聊了几句,便一同前去用膳。
饭桌上,酒过三巡,李为枢问了问冯杰群的案子,沈孤云说他从来不参与这些破事,所以完全不清楚情况。
此时几人都已有些微醺,沈夫人先行离去了,留他们三个继续喝酒聊天。
沈大元帅随意的问道:“这趟回来有什么打算,我看你小子马上就洞玄境了,要不要来我这儿参军?军营里没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待着舒心些。”
李为枢沉吟片刻:“还没想好,眼下我只想先把冯家一案查清。”说完又笑着看向沈孤云:“要不您给我个将军当当,我肯定来您这。”
“呵!你小子挺敢张口。”
“我洞玄境才是四品官,你个小小百窍还想当将军?”沈挽星在一旁附和道。
李为枢呵呵笑了两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挽星在一旁盯着他:“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自从咱们在洛北相见,我就一直觉得你有心事,而且现在的你真的变化很大,你到底经历什么了?”
李为枢放下酒杯,“世间善恶、人情冷暖罢了。”
“......沈叔啊,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嗯?说来听听。”
李为枢目光晦暗不明,盯了一会面前酒杯,抬头看向沈孤云。
“沈叔,若有一个出自世家大族之人,这人某日在外看上了一个女子,可那女子已有相爱之人,他却将那女子强征为妾,那女子的意中人知道后找上门来,三言两语之间起了冲突,被这人一掌拍死,后来那意中人的家人得知此事,便要前去州府状告其草菅人命,这人的父母知道后,便将其一家全部灭口,请问这人与他父母是否该杀?”
“自然该杀。”醉醺醺的沈挽星听后一拍桌子:“如此一家人平日里定是不少作恶!”
沈孤云也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说的,杀人本身就已触犯律法,其后又灭人满门,自是罪大恶极。”
李为枢点头,接着又说道:“那若这人是一县主官,且在位期间靠着家族资源将一贫苦小县发展为繁荣大县,让所治之地家家有地种,人人有饭吃,即使我刚刚所说之事被人捅出,大部分百姓们却还是为他说情,甚至有人斥责那女子的意中人不识好歹寻衅滋事,又该如何?
沈挽星本来倚在桌子上,听到此处缓缓坐直,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直勾勾的盯着李为枢。
沈孤云轻笑两声:“我听出来了,这是你游历之时遇到的真事吧,那你最后怎么做的?”
李为枢平淡说道:“我没动这位知县,但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父母,让他也尝尝失亲之痛。”
沈孤云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意味,笑了笑说道:“倒像是你能做出来的。”
沈挽星这边却有些严肃的说道:“云麓州的事原来是你做的,我说案发之后马家怎么又撤案了,你这是以暴制暴!朝廷自有法度,你应该......”
“诶..闲聊而已嘛。”沈孤云挥挥手打断自己的女儿。
沈挽星倒也没真的生气,只是觉得李为枢的做法有失妥当。
“你小子,说了这么多,到底想问什么?”
李为枢想了一会,看着沈孤云说道:“沈叔,你想过造反吗?”
噗!沈孤云一口酒喷出,没好气的说道:“你个臭小子今天专门来逗我玩的是吧。”
“行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要是没话说了就赶紧滚蛋。”
李为枢起身嘿嘿笑了几声,“那我改日再来看您哈。”
沈孤云嫌弃的摆摆手。
沈挽星把李为枢送到门外,两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漫天星辰。
沈挽星轻声叹道:“李为枢,你跟冯正明的交情好像也不是很深吧。”
“对啊,我俩一年前在蜀郡一块行侠仗义认识的,相处了一天就分别了,能有多深的交情。”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卷到这种事里,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呵呵,那你说说以前的我什么样?看看我在沈大小姐的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沈挽星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夜空,她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带着笑意说道:
“小的时候,咱们三个里面我是最闲不住的那个,千云是最守规矩的那个,而你是最懒散,最怕麻烦的那个......”
“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千云是守规矩没错,但每次咱们三个闯了祸,他是最讲义气的,一个最守规矩的人却能把所有不守规矩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至于你,表面上看着懒散怕麻烦,但其实你是最不怕事的那个,因为能让你真正在乎的人或事情很少,你不在乎尊卑、不在乎规则,所以每次闯祸的时候我和千云都紧张的要死,而你却总跟没事人似得。”
沈挽星说到这转过头看向李为枢,微醺之后如水的眸光落在李为枢脸上。
“而且你嘴还贱!”
“......”
“可你这次回来真的不一样了,我能看出来,咱们刚在冯家老宅见面的时候,对于冯正明被抓走这件事你是不怎么着急的。”
“后来在府衙门房我跟你讲了案情,你从那时起就明显不对劲了,就好像冯家的遭遇触动了你心中的某个点。”
“再后来,咱们救出了冯正明,你当时咬牙切齿的说哪怕幕后之人是皇子也要弄死他......”
“但我能感觉到,你在乎的不是这件事本身,也不是冯家老小的性命,否则你在冯家老宅看着满院子的尸体不会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沈挽星,你是不是偷偷学了什么邪术能窥探我的元神?”
“哈哈哈,看来我猜对了。”沈挽星大笑两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调皮的拍了拍李为枢的头:“困了,回去睡觉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吧。”
李为枢看着沈挽星离去的背影,良久,低头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走向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