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转生轮回
- 救赎斗罗:这次由我逆转轮回
- 落笔无形
- 7179字
- 2025-06-09 10:53:38
六岁孩子的身体像一具过于细瘦的容器,装不下成人沉甸甸的、属于杀戮之王的灵魂。
唐三蜷在圣魂村外,后山那片寂静林地里唯一还算空旷的泥地上,骨头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上一次死亡被撕裂时那股冰冷窒息的绝望。可胸腔里,属于孩童的心脏正不知忧愁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沉稳又陌生。
指尖深深陷入身下湿润冰冷的泥土里,草根和微小的砾石硌得生疼。这微末的痛感真实得让人晕眩。他慢慢张开五指,指节纤细,皮肤薄得几乎能透出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这是一双尚未沾染血腥、从未握过染血的昊天锤的手。
“呵…”一声沙哑的、不似孩童的低笑从喉咙深处挤出。他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那场最终的、燃尽一切的战斗;小舞最后那个将他推离毁灭核心的决绝拥抱;还有他自身,被撕裂……然后坠落进一片破碎的、冰冷的光河。
海神神力碎裂时炸开的光芒,刺得魂灵都要溃散。
然后呢?
意识重新凝聚时,他已成了圣魂村里那个沉默寡言、眼神过分老成的穷铁匠唐昊的儿子,唐昊的儿子。这个身份几乎让他想呕血。唐昊,那个永远被酒精腌渍在沉沦里的父亲……或者说,这一世,只是还未被打碎脊梁?
那个念头像尖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近乎麻痹的思绪:这一世,是否同样藏着某个扎着蝎子辫,笑容甜美得像个虚假幻影的小女孩,在某个叫诺丁城的地方等着他?
这念头带来的并非憧憬,而是一种近乎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的剧痛。上一次那个笑容,最终是在血色中凋零的。血色……
浓重得不祥的血腥气息陡然弥漫开来,并非真实,却足以扼住咽喉!幻象撕开虚空:落日森林核心,阳光被参天古木筛得支离破碎。粉红色的衣裙像一片被狂风扫落的残破花瓣,在空中无力地飘散。纤瘦的身体在武魂殿猎魂小队狰狞的魂力光芒中,正一寸寸被撕开……
“啊——!”
孩子稚嫩尖锐的惨叫声猛地劈开了山林清晨的宁静,惊起一片飞鸟。唐三像被毒蝎子蛰了尾巴,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手脚冰凉地乱挥,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拉拽的嘶鸣,深黑色的眼瞳里一片狼藉,碎裂的惊恐尚未退去。
不是风。刚才那血色的破碎光影是真真切切烙印在他魂魄深处的景象,每一次重现,都带着毁天灭地的重量,压得这具小小的、新生的身体几乎不堪重负。
他喘着粗气,小小的手捂在脸上,试图掩盖那份根本无法掩饰的惊悸。那画面太清晰了,小舞碎裂时嘴角努力朝他弯起的弧度,那双大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不……”破碎的音节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带着绝望的颤抖,“绝不能再……有下一次……”
那双属于孩童、此刻却翻滚着地狱熔岩般的深黑眼睛里,一点足以焚毁一切命运的火焰,无声地点燃。
“喂!小哑巴!今天可别又逃课啊!”
粗嘎的、属于半大小子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轻蔑与嘲弄,将刚踏上圣魂村唯一那条土路的唐三堵在丁字路口。杰克那家伙今天果然又溜号了,几个顶着鸟窝乱发、鼻涕长流的小子们成了村口的拦路虎,领头的正是村东老刘家的黑皮二小子刘小虎。
唐三顿住脚步,抬起头。晨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显得另一半脸孔愈发沉在一种奇特的阴翳里。他没有立刻开口,那眼神平静地滑过面前拦路的几张不怀好意的脸,像冰凉的溪水流过滚烫的石滩,没有任何波动,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看什么看?哑巴啦?”刘小虎被那眼神看得心头莫名发毛,往前逼近一步,试图用高壮的身板唬人,“老村长老眼昏花了才说你是什么好苗子,就你那废物铁匠爹,能生个什么屁的好苗子出来?狗屁魂力!今天不喊声爹听听,别想过去!”
身后的跟班们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哄笑。
唐三静静地等着那刺耳的笑声落下,才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确认记忆里的某个片段。他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孩童特有的细软,却像冬天枯枝断裂一样清晰:“我记得,你下个月会参加诺丁初级学院的报名。”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早上喝的是稀粥。
刘小虎一愣,显然没料到话题突然跳到这上面:“关…关你屁事!怎么,嫉妒老子有学院上啊?你这穷酸样,做梦也别想进魂师学院的门!”他梗着脖子,色厉内荏。
唐三那双黑沉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落在刘小虎身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牵出一个转瞬即逝、令人心头发寒的弧度。“那你最好祈祷,到时候主持报名的考官,不是苏主任。”
苏主任?刘小虎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村里镇上的魂师他扒拉个遍,哪有什么苏主任?但眼前这小鬼笃定平静的神态,像一根细针,扎进了他莫名的底气里。“放…放屁!你懂个……”他想用更凶狠的话骂回去找回场子。
唐三却不再看他。一个毫无预兆的侧身,脚步快得像被风吹动的一片落叶,贴着刘小虎臃肿身体的缝隙,没怎么费力就滑了过去。那灵活刁钻得根本不像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动作。
“……”刘小虎只觉眼前一花,再回头,那个瘦小伶仃的身影已经走出去几步远了,甚至还停下,侧过半张脸,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对了,劝你一句,最近别去后山水潭洗澡。那里面,”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极浅的戏谑,“可能不太干净。”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因他突兀提醒而懵住的几人,径直朝着村口杰克爷爷那间屋顶漏风的小屋走去,只留下一个让刘小虎后背莫名其妙发凉的身影。
老杰克枯瘦的手握着一枚表面坑洼、中心嵌着一小粒浑浊蓝色晶石的觉醒石,郑重其事地放在石屋正中的粗砺石台上。房间里光线昏沉,灰尘在光束里安静地打着旋儿。
“静心凝神,”老杰克的声音干涩紧绷,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个瘦小男孩,“引导它!”他紧张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圣魂村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正儿八经的魂师了?这破落的小村,唯一的指望好像全都押在了这孩子身上。
唐三没有动。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如同风雪里最后戳在原地的青松,仿佛脚下的根本不是坑洼泥地而是万丈高峰之巅。老杰克手心溢出的微薄魂力,透过那块粗糙的觉醒石,丝丝缕缕渗进他体内。这感觉陌生又熟悉。属于蓝银皇的那份生命力量还未复苏,此刻沉睡在血脉深处,静若寒潭。而另一股冰冷、霸道、凝练得如同亘古玄冰的力量,却在魂力的牵引下,在左手手腕微微搏动起来。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惊世骇俗的气息外泄。石屋依旧昏沉死寂。只是那石台中间的觉醒石,蓝色晶粒猛地一暗,随即又恢复正常,仿佛只是光线晃了那么一下。
老杰克浑浊的老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屏住的呼吸在胸腔里发出拉风箱的呼哧声。没有光芒?一丝一毫都没有?难道圣魂村真的……
“另一只手!”老头子声音都岔了,几乎是吼出来的,枯瘦的手指紧张到痉挛。
唐三平静地抬起了他的右手。依旧是那块不起眼的觉醒石,依旧是老杰克那点可怜巴巴的魂力输出。同样没有光芒,没有任何预想中能惊动整个法斯诺行省的异象。只是在手心接触到冰凉的石头表面时,一股微凉的、带着自然草木气息的魂力,在指尖极其微弱地缠绕了一下,比露水蒸腾还快,瞬即隐没。
死寂。
老杰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眼神从急切渴望变成茫然,最终凝固成一种麻木的、万念俱灰的沉寂。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低下头,肩膀垮塌下去,像突然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唉……”
苍老的一声叹息,在这阴冷潮湿的小石屋里砸出沉闷的回音。
杰克爷爷佝偻着腰打开木门,灰扑扑的日光涌进来,映着他脸上那道道深刻的绝望沟壑。他没有看唐三,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回去吧……告诉你爹……”后面的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咽了回去。他扶着门框,慢慢挪了出去,背影在门口透进来的光线里,细瘦伶仃得像根烧黑的枯柴。
唐三站在原地没动。昏暗里,他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没有任何魂力波动。但在那一小片阴影覆盖的掌纹里,细小的嫩绿色芽孢无声地、极其艰难地顶破了皮肉表层。细小得肉眼难辨,只带来一点近乎错觉的微痒。蓝银皇武魂的初芽,微弱到了连最基本的植物形态都未显现,仅仅是埋藏在皮肉底下的一点生机萌动。
他缓缓合拢手指,那点微痒的存在感也随之消失。
左手手腕再次传来那沉重冷硬的脉动,清晰得像战鼓。昊天锤武魂沉凝到了极致,它拒绝展现自己的形态,这份无声的抗拒,近乎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本能警醒——仿佛一旦彻底显形,便会惊醒某些蛰伏在黑暗中的恐怖目光。
唐三垂下手。简陋的石屋里,尘埃依旧在光束里浮动。门外的老杰克已经离开,远处隐约传来别的孩子觉醒时惊呼“有光!我看到亮了!”的激动叫喊,还有老杰克麻木重复的确认声。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冰层裂开一道纹路。稚嫩的脸孔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映着门外晃动的光影,没有任何孩童该有的失望或迷茫。
只有冰冷的锐利,沉淀在瞳孔最深的黑暗里,如同蓄势待发的刀锋。
这开局,很完美。
诺丁初级魂师学院古朴厚重的黑铁大门敞开着,喧哗声浪潮水般从里面涌出来。学院内部那片开阔的灰色广场铺着大块粗砺石板,高年级生穿着整洁的白色校服在远处招摇过市,呼朋引伴。广场东侧靠墙,被几株高大槐树的浓荫笼罩着,几个穿着灰色旧衣袍的孩子局促地站在那儿,脚下放着简陋的包裹,他们是工读生。阳光从槐树阔叶的缝隙漏下,在他们身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唐三脚步轻捷地穿过喧闹的广场中央。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被阳光分割开的工读生群体,掠过一张张带着初来乍到的不安或强作镇定的小脸,最终,穿过稀疏的槐树枝丫,落在角落一个异常安静的背影上。
粉红色的衣裤,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梳理成蝎子辫垂在身后,柔顺的发梢随着女孩无意识的小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阳光跳跃其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一步,一步,距离在缩短。
那背影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慢慢转过身来。
阳光正好穿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那张小小的脸上。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但那双眼睛……一双水晶琉璃般剔透的眸子,清澈得能映出人影。它们眨了眨,目光落在走近的唐三身上。
那双眼睛!
唐三的呼吸在胸腔里猛地一滞,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太像了!一模一样!这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像初雪消融的山涧小溪,让他瞬间回忆起前世小舞第一次这样抬头看他的模样。血液在奔流,心脏擂鼓般撞击着单薄的胸膛。
女孩微微偏了偏头,长长的蝎子辫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一小缕,眼神里浮上些许好奇和打量,那是新环境里遇见陌生人的正常反应。
“我叫小舞,”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得像是玉珠落盘,“跳舞的舞。”
来了!这句镌刻在灵魂里的开场白!
唐三浑身的血似乎都在这一刻滚烫了,前世今生在此刻轰然重叠!他几乎能感受到脸上肌肉的牵动,那个在轮回里酝酿了无数次的、饱含失而复得欣悦与失而复得珍重的笑容即将冲破自制力绽放开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滚烫心意。他想喊她的名字,那两个字在唇齿间灼烧。
“小……”第二个音节即将吐出。
女孩那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清澈依旧,却忽地荡开一丝极细微的涟漪。那并非前世初见时纯粹的好奇或羞赧,那目光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的审视。
像在评估。评估一件器物,或者,一个潜在的、需要衡量力度的麻烦。
这丝冰冷陌生的审视,像一根淬毒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唐三胸口滚烫的洪流。
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喉间滚烫的名字冻结在舌尖。那个酝酿了万水千山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勾勒出一个尴尬而脆弱的弧度,僵硬得如同风化了的石雕。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泥沼,瞬间吞噬了刚刚还燎原般的心火,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混乱荒芜的战场。
女孩——小舞的目光却已经轻飘飘地从他脸上那个僵掉的笑容上滑开,重新投向广场上别处,那丝审视的冰冷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剩下最纯净无暇的好奇张望。
阳光下,她粉色的衣裤衬着乌黑的发辫,干净得像个不染尘埃的精灵。但唐三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一世,在他重来之前的某个节点,已然彻底改变了。
唐三僵硬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喑哑。对面女孩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的“哦”。
再然后,她就径直转身走开,背影消失在拥挤的工读生人群中,像一个幻觉,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点清冽气息。
工读生的住处是七舍,一间比圣魂村的石屋好不了多少的大通铺房间。木板床铺沿着三面墙壁排开,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汗水和劣质草药混合的怪味。舍管王老师丢下几句粗声粗气的规矩就走了,留下十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尴尬在发酵,沉重的沉默填满了整个空间。
“我叫小舞,跳舞的舞。打架?我最喜欢了!打赢的,就是老大!”
清脆的声音像银瓶乍破,瞬间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小舞站在屋子中央,粉色的身影在昏暗光线里亮得灼眼,下巴昂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生来就该处于聚光灯下的锐利自信。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扫过一张张愕然的脸,跳跃着一种近乎兴奋的火焰,最终,毫不掩饰地锁定了离门口最近、独自站在阴影里的唐三。
“来,就你了!”她抬手一指,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直接指向唐三。那动作迅捷,直接,目标明确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和前世那场带着孩子气赌注、有来有回的切磋截然不同!这一次,她是毫无预兆、带着明确目的的主动猎杀姿态!
唐三心头警铃大作!这眼神……这攻击性……像一只嗅到血腥味的幼兽!
周围的空气骤然绷紧,所有孩子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小舞话音未落,人已经动了!
快!疾风骤雨般的快!她的身影在光线不足的房间里拉出一道粉色的残影,不是朝着唐三正面猛冲,而是一个极其利落灵巧的左侧步虚晃!右脚带起的劲风如鞭,撕裂空气,直扫向唐三的小腿胫骨!角度刁钻,狠辣!
纯粹搏杀的打法!卸关节、废下肢,一击必杀的意图赤裸裸地暴露在招式中!这绝不是一个六岁初入学女孩在试探切磋中能自然打出的攻击!
“噌——”
唐三全身的寒毛炸起,几乎是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驱动了身体!来不及思考,更顾不上隐藏!在电光火石间,他重心闪电般向下一沉,左脚踝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诡异一扭,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整个人在毫厘之间擦着那道粉色腿影斜斜滑开!
玄玉手!控鹤擒龙身法基础步法!前世精熟于心的唐门技巧,在这具幼小的、尚缺锻炼的身体里,被强行驱动!
砰!一声闷响。小舞的脚擦着唐三的裤管砸在他原本站立位置的地板上。坚硬的劣质木板竟被踩出一圈细微的蛛网状裂痕!看得旁边一个工读生倒抽一口凉气。
小舞倏地收回腿,稳住身形。她那双清澈得过分的大眼睛眨也不眨,深深锁在唐三刚刚移动过的轨迹上,瞳孔深处那点锐利的火焰似乎微微凝固了一瞬。
随即,她脸上蓦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明亮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灿烂、明媚,甚至带着点亲昵。刚才那瞬间剑拔弩张的杀气,在这个笑容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呀,好厉害!”她声音清脆,充满赞叹,仿佛刚才意图砸断别人小腿的人根本不是她,“你反应真快!”
然后,她对着旁边一个还在发呆的、脸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圆脸男孩扬了扬下巴,笑容依旧甜美,语调却轻快得像在指派一项日常任务:“哎,那个谁,小胖子,他看起来挺结实的,你来跟我打!”
被点名的王圣还在发懵,根本没反应过来刚才瞬间的交锋是何等凶险。
唐三慢慢站直身体。背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那点微弱天光,脸上半明半暗。小腿胫骨被劲风扫过的皮肤还在微微刺痛。他默默看着小舞像个真正的六岁小姑娘一样,兴致勃勃去“挑战”另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性的对手。
那副天真明媚的笑脸下,刚才一瞬间刺骨冰冷的杀意与试探,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在唐三心底无声地扩散,沉向深不见底的寒渊。
前世那个扑上来热情洋溢喊着“哥”的小丫头,在这一刻的记忆里,忽然变得模糊而遥远。
夜深了。
七舍里一片此起彼伏的熟睡呼吸声。窗外月光吝啬,只有星子点点的微光艰难地穿透糊着厚厚污垢的小窗,勉强勾勒出大通铺上模糊的隆起轮廓。
唐三在靠窗那张铺着薄薄褥子的木板床上,一动不动。隔壁床位空了,小舞选择了离他最远的另一个角落床位,背对着整个房间方向,裹在一床有些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薄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后脑勺的乌黑发丝。
这举动在旁人看来寻常,但在唐三眼中却像一道无声却坚决划下的界限。前世七舍里,两张挨得很近的床铺上,几乎每晚都能听到她絮絮叨叨的“枕边私语”……
空气里有尘土的气息,劣质木板的潮湿味,还有其他孩子身上衣物散出的汗酸气。
唐三猛地坐起!动作无声,像一个从水底挣脱出来的幽魂。薄被滑落,黑暗中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睡意,只有一片彻骨冰寒的清醒。不能再等了!这细微的改变像无声的流沙,已经侵蚀到了心脉!前世小舞献祭的惨剧就是一根冰冷的绞索,随着时间推移只会越勒越紧!必须行动,立刻,马上!
仙草!必须抢先!冰火两仪眼,那些在炽热与极寒间沐浴天地精华的神奇草木……八角玄冰草,烈火杏娇蔬……这是改变体质,奠定未来神途的基石,也是拯救计划中必须握在手中的第一张牌!
他甚至记得某个大致方位!落日森林深处!毒斗罗独孤博的禁区!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也蕴藏着无法估测的危险。但别无选择!脑海中飞快勾勒出路线图,落日森林位于天斗帝国东北方向深处,距离诺丁城有漫长路途……以他现在这幅小小的、连魂环都未曾拥有的身体,没有玄天功支撑长途奔袭,无异于自杀!
唐三的手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指尖触碰到那个随他一同出现在这世界的、沉甸甸的旧包袱。里面只有几件粗糙的旧衣和几个硬邦邦的黑面饼子。他需要一个代步工具!
唐门,暗器!
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金属摩擦声响的“喀哒”声在死寂的七舍里响起,旋即沉寂下去。唐三低着头,从包袱深处摸出了几枚不起眼的铜币。冰冷细小的金属,带着一丝熟悉的血腥气。
它们安静地躺在掌心,像沉睡的毒蛇。指尖捻动,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想起唐门机括核心零件冰冷的棱角。他的思绪沉入前世唐门精工巧思的浩瀚图谱,那些精巧致命的结构图纸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浮现——诸葛神弩暂时是遥不可及的梦,但制作一个能提供初始动力的小型助力滑板机关,并非不可能!
不需要玄天功驱动。只要有材料,有机巧,利用弹簧储能,轮轴传动,结合最基础的唐门基础身法步点……唐三眼神凝聚,指尖灵巧地捻动着手里的铜币。它们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星微芒,像潜伏的狼眼。只要有足够的坚韧材料,甚至粗糙的皮革或打磨后的兽骨关节……只要一点点起步的力量!
窗外的星光仿佛凝滞了,沉甸甸地压在七舍屋顶。这小小的木床上,一个孱弱的孩童躯体里,沸腾的灵魂已在无声无息间撬动了第一块撬动命运的砖石。
黑暗里,唐三的手指微微蜷缩,用力握紧了那几枚冰冷的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