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徒四劫焚长夜

四个名字,静静地躺在通讯录的最下方,没有花哨的备注,只有最朴素的记录:

秦风。

林厉。

钟山。

祝焰。

这四个名字,如同四颗沉入深海的星辰,曾在他的道途上闪耀过短暂的光芒,随后被他亲手送入红尘历练。如今千年过去,他们早已在各自选择的“凡尘小道”上,走到了连他这位曾经的师尊都难以想象的顶峰了吧?

一丝微弱的希望,伴随着更深的不确定和屈辱感,在江临心中升起。他手指悬停在“秦风”的名字上——这个曾经痴迷于推演阵法、最是沉稳内敛的大弟子。千年过去,他掌控着庞大的金融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的一根手指缝里漏出的沙子,都足以填平这五万的深渊。

手指按下。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嘟——嘟——”声,在死寂的病房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打在江临紧绷的神经上。他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母亲那张灰败到极点的脸,她微弱的呼吸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时间,在“嘟”声中残忍地流逝。

快接!快接啊!孽徒!

就在那漫长的忙音几乎要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就在他准备挂断拨打下一个名字时——

“嘟”声戛然而止。

电话接通了。

没有预想中的寒暄,甚至连一个“喂”字都没有。听筒那头,是一片深海般的死寂。只有极其微弱、几乎不可闻的电流底噪,和一种无形的、冰冷沉重的压力,透过电波,无声地弥漫过来。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沉默的冰山,或是一个运转着庞大金融机器的、毫无情感的枢纽核心。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这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但他没有时间犹豫。

“秦风。”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强行压抑的急迫,清晰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千年师徒,即便落魄至此,他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属于师尊的直呼其名,“是我。”

电话那头,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那沉默仿佛有重量,压得江临几乎喘不过气。他能想象,电话那头,秦风或许正坐在某个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顶层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夜景,而他本人,正用那双能洞穿市场风云、此刻却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听着,”江临的语速加快,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强忍着咳血的冲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需要钱,立刻!五万!救命钱!我母亲…就在医院,快不行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带着绝望的颤音。

终于,电话那头有了一丝反应。

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精准地切割着空气:

“江临先生。”

对方准确地叫出了他此刻凡俗的名字,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数据库里的条目。

“根据我们的风控模型评估,您目前的信用评级为:垃圾级。所有关联账户已于上月被‘寰宇资本’风险管控系统自动冻结。”

冻结?寰宇资本?秦风一手建立的金融帝国核心!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冻结他账户的,竟然就是他此刻求助的大徒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同时,”那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法官在宣读判决,“基于您与‘苏氏医药集团’新近建立的、高度可疑的关联风险信号,我司决定,对您名下及可能关联的所有潜在资产,实施最高级别的金融封锁。”

苏氏医药集团?高度可疑的关联风险?封锁?

这几个冰冷的词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江临混乱的脑海。苏晚!那个在他最狼狈落魄时,唯一一个没有用鄙夷眼光看他,反而悄悄帮他垫付过一次微不足道医药费的女人!那个笑容干净、眼神明亮得像盛着星光的医药集团千金!

秦风怎么会知道?又凭什么因为这个就…

“所以,”电话那头的声音,为这冷酷的判决画上了最后的句点,“您的资金请求,被系统自动驳回。风险系数:极高。建议:寻求其他解决方案。”

“嘟…嘟…嘟…”

忙音响起,冰冷而急促,宣告着彻底的拒绝。

“秦风!!!”江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手机被他狠狠攥紧,屏幕在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瞬间扩大。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被至亲背叛的冰冷剧痛,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好!好一个大弟子!好一个金融封锁!断我生路!

他猛地将几乎要捏碎的手机摔在破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肺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旁边的医生和护士被他这突然的暴怒和咳血吓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惧。

江临却像一头发狂的困兽,猛地直起身,沾血的手指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再次点向那碎裂屏幕上的通讯录!

大徒弟无情,二徒弟呢?那个曾经在他座下,以杀伐果决、忠诚勇猛著称的林厉!那个如今执掌一方军区,麾下铁甲雄兵的司令!

指尖带着血,重重戳在“林厉”的名字上!

这一次,电话接通得出乎意料的快。

“喂?”一个声音传来,短促、有力、带着金铁般的铿锵质感,背景音里隐约还有某种重型机械低沉的轰鸣。正是林厉!

江临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他急促地开口,声音因咳血而更加嘶哑破碎:“林厉!是我!听我说…”

“位置。”林厉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冷硬得像一块生铁,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疑问,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江临一愣,下意识地报出了医院的名称:“城西,仁和医院,住院部三楼…”

“收到。”林厉的声音斩钉截铁,“待在原地。保持通讯。支援马上到。”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江临握着手机,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支援?马上到?林厉听出了他的声音?他…他愿意帮忙?一股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猛地冲上心头,几乎让他虚脱的身体晃了晃。二徒弟!终究还是那个最重情义的二徒弟!

“医生!医生!钱…钱马上就到!快!先救我母亲!求你们!”他猛地转向医生,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哀求,指着被挂断的电话,“林司令!他说支援马上到!林司令啊!”

“林…林司令?”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一个躺在廉价病房、欠费被催债的破产户,能一个电话惊动军区司令?这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但江临眼中那狂热的希望和笃定,又让他们不敢完全否定。

“快!氧气!至少…至少先把氧气续上!”医生看着监护仪上那越来越微弱的生命曲线,一咬牙,对护士吼道。护士如梦初醒,慌忙跑出去想办法。

江临踉跄着扑到母亲床边,紧紧握住那只枯槁冰冷的手,声音哽咽:“妈…你撑住…撑住…老二来了…他带人来了…你有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那催命般的、越来越慢的“嘀…嘀…”声。

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不是护士急促的脚步声,而是…沉重、整齐、带着金属摩擦声的踏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来了!

江临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之光!

下一秒,病房那扇老旧的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砰——!”

木屑纷飞!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不是拎着急救箱的护士。

是士兵!

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黑色的作战服,冰冷的钢盔,闪着幽光的枪口!他们如同钢铁洪流,瞬间涌入这狭小的病房,沉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充满压迫感的回响,瞬间将小小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浓烈的硝烟和机油味取代了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坚硬的枪口,有意无意地对准了病床的方向。

杀气!铁血战场带来的、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将病房变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微型战场!

医生和刚拿着一个勉强找来的小氧气瓶冲回来的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地紧紧贴在墙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江临脸上的希冀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火焰,瞬间僵住。他缓缓站起身,沾着血污的病号服在冰冷的杀气中显得无比单薄。他看着这些士兵臂章上那个狰狞的猛虎咆哮标志——正是林厉麾下最精锐的“怒虎”特战旅!

“你们…什么意思?”江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冰冷风暴。他盯着领头那个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军官。

军官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声音如同钢铁摩擦:“奉林司令最高指令!此地及苏氏医药集团相关人等,即刻起,由怒虎旅接管!执行最高级别军事封锁!任何人员,禁止进出!违令者,视为敌对目标,可就地处置!”

军事封锁?!就地处置?!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江临的心上!不是为了救援!不是为了送钱!是为了封锁!为了将他,还有这垂死的母亲,彻底困死在这座医疗孤岛里!为了配合秦风那个该死的“金融封锁”!

“林厉…”江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刻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暴怒。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墙壁,望向军区所在的方向。

窗外,医院楼下空旷的场地上,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沉重的履带碾过水泥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隆声!一辆!两辆!三辆!涂装着迷彩、炮管高昂的钢铁巨兽——主战坦克,如同从地狱爬出的远古凶兽,蛮横地撞开医院脆弱的护栏,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将整个住院大楼团团围住!黑洞洞的炮口,冷酷地指向各个楼层!

冰冷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雨夜,如同巨大的白色利剑,在住院部惨白的墙壁上反复扫过,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他们这间位于三楼的病房窗户上!刺目的光柱穿透玻璃,将江临和他病床上垂死母亲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审判台上的囚徒。

军事封锁!坦克围楼!炮口直指!

这就是林厉的“支援”!

“嗬…嗬…”病床上,母亲似乎被这巨大的轰鸣和强光刺激,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可怕的嗬嗬声,身体开始无意识地剧烈抽搐,监护仪上的心跳线瞬间拉直成一条绝望的直线!

“妈——!!!”江临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猛地扑向床边,却被两个如铁塔般高大的士兵粗暴地架住胳膊,死死按在原地!

“抢救!快抢救啊!”他挣扎着,嘶吼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被强光笼罩的医生护士。

医生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和指向病房的坦克炮管,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唇哆嗦着,绝望地摇头:“没…没设备…氧气…也不够…封锁…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没设备…氧气也不够…

每一个字,都像宣告死刑的丧钟!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夜幕,瞬间照亮了江临那张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也照亮了士兵们冰冷如面具的表情,照亮了病床上母亲那灰败沉寂的容颜。

希望彻底破灭,剩下的只有冰冷的钢铁、指向的炮口和无尽的绝望。

三徒弟钟山!那个曾经最是心思缜密、算无遗策的弟子!如今政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的电话,成了此刻江临溺水时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这根稻草本身,也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沾满血污和冷汗的手指,带着一种濒死挣扎的颤抖,狠狠戳向碎裂屏幕上“钟山”的名字。

电话几乎是秒通。

“哪位?”一个温和醇厚、极具亲和力的男声传来,背景音是悠扬舒缓的古典音乐,仿佛来自某个高雅的书房或安静的茶室。正是钟山那标志性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

江临的心,因为这熟悉的、似乎带着温度的声音,竟诡异地升起一丝微弱的暖意。老三…也许…也许他和那两个孽徒不一样?

“钟山!”江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语速快得如同连珠炮,“是我!我在仁和医院!母亲病危!需要立刻抢救进ICU!钱…钱被秦风锁了!林厉派坦克把医院围了!现在…现在只有你能打通医疗渠道!快!帮我联系最好的医生!特效药!救命啊!”

他几乎是吼出了所有困境,将最后一线希望全部压在了这通电话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元神深处的剧痛。

电话那头,那悠扬的背景音乐似乎停顿了一瞬。

然后,钟山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仁和医院?城西那个?”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遗憾和悲悯,“唉,江先生,您母亲的情况,我深表同情。生老病死,确实是人生至痛。”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这官腔…这毫无实质内容的“同情”…

果然,钟山的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温和依旧,却字字如冰锥:

“不过呢,关于医疗资源调配,这涉及到整个公共卫生体系的公平性和优先级原则,必须严格遵循规章制度。您和您母亲的情况,根据系统记录,存在多项未解决的…嗯…历史遗留问题,信用评估也处于…呃…高风险区域。”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最“得体”的措辞,声音依旧温和得令人心寒:

“尤其是,您近期与‘苏氏医药集团’核心成员苏晚女士的密切接触…唉,这非常敏感。苏氏集团目前正因涉嫌严重违规操作和多起公共安全事件,接受最严格的联合审查。所有与之相关的医疗资源申请通道,都已被上级部门暂时…嗯…‘优化’处理,以确保审查的独立性和公正性。”

优化处理?联合审查?苏晚?

江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又是苏晚!又是这个该死的理由!秦风以“关联风险”冻结资金,林厉以“相关人等”实施军事封锁,现在钟山,用最温和的语气,打着最冠冕堂皇的旗号——“优化处理”、“确保公正”,直接切断了他最后获取医疗资源的官方通道!

“钟山!”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沫的嘶吼,“那是我妈!她要死了!就现在!在你跟我讲什么狗屁的公平优先规章制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钟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无奈,仿佛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无理取闹:

“江先生,请您冷静。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规则就是规则,是为了保障更广大民众的利益。您的诉求,我个人深表遗憾,但确实…爱莫能助。我建议您,还是尽快寻求其他…嗯…合法的解决途径。比如,尝试联系一下苏晚女士本人?毕竟,她似乎对您…颇为关心?”

那温和的声音里,最后一句提及“苏晚”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玩味和刻意的引导。

“嘟…嘟…嘟…”

忙音响起,礼貌而冰冷地宣告着拒绝。

“嗬…嗬…”病床上,母亲的呼吸声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监护仪上,那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地、极其缓慢地起伏着,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像是最后的告别。

江临握着那早已挂断、屏幕碎裂的手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寒冷和焚天的怒火!三个徒弟!三个他曾经倾囊相授、视若己出的亲传弟子!一个冻结了他的生路!一个用坦克炮口锁死了他的空间!一个用最温柔的话语,彻底堵死了他求生的最后通道!

都为了什么?都他妈为了那个莫须有的“苏氏关联”?为了那个在他跌入泥潭时唯一向他伸出过一只手的女人——苏晚?

“好…好得很…”江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嘶哑,疯狂,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江临”的软弱和希冀彻底湮灭,只剩下一种沉寂千年的、属于云衍真君的、冰冷到极致的暴戾和毁灭欲在疯狂燃烧!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最后落在了通讯录上那个仅存的名字上。

祝焰。

那个曾经最是跳脱不羁、古灵精怪,却也最是心狠手辣的小徒弟。那个如今统御着庞大地下世界、被称为“暗夜女王”的女人。

他沾着血的手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点向那个名字!

电话接通得异常迅速。

没有“喂”,没有询问。听筒里传来的,首先是一阵慵懒而略带沙哑的轻笑,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魅惑,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背景音里是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和人群模糊的喧嚣,像是在某个纸醉金迷的夜场深处。

“呵…”笑声之后,才是一个带着醉意般微醺、又透着丝丝缕缕危险气息的女声响起,慵懒地拖长了调子,“稀客呀~让我猜猜…是我们走投无路的江大少爷吗?还是…该叫你…别的什么?”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玩味。

江临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语气…这开场白…绝非善意!

“祝焰!”他没有任何废话,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潭深处捞出来的,“给我一颗‘九转还魂丹’!或者等价的救命之物!现在!立刻!送到仁和医院!条件,随你开!”

他直接抛出了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超越凡俗医疗的救命稻草!九转还魂丹!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吊命圣药!即便在灵气匮乏的末法时代,以祝焰掌控的地下黑市之庞大,也未必没有一丝可能!这是他最后的、绝望的豪赌!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

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更加肆意、充满了嘲讽和残酷快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九转还魂丹?噗…我的好…好‘故人’啊…”祝焰笑得几乎喘不过气,那笑声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刺耳,“你还活在哪个纪元的梦里呢?那种传说中的东西,你也敢开口?”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和刻毒:

“不过嘛…既然你开口了,做‘故人’的,也不能一点‘心意’都不表示,对不对?”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黏腻的恶意,“听说…你母亲是肝硬化晚期?啧啧,真可怜…巧了,我手头呢,正好有一个VIP客户,全球富豪榜上的大人物,也等着换肝救命呢…”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开出的悬赏嘛…”祝焰的声音如同毒液流淌,“新鲜、健康、匹配的肝脏…一个亿美金!现货现结!”

她顿了顿,似乎在欣赏着电话那头江临骤然停滞的呼吸,然后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补上那致命的一刀:

“所以啊,我的‘好故人’…看在我们‘旧情’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母亲…反正也快不行了,对吧?不如…你亲手,把她还温热的肝脏…给我送过来?一个亿哦…足够你逍遥快活几辈子了…怎么样?这笔交易…是不是很‘贴心’?”

轰——!!!

江临的脑子仿佛被一颗炸弹引爆!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和极致的冰冷杀意!

悬赏!肝脏!亲手送过来?!!

“祝焰——!!!”一声蕴含着无尽暴戾和毁灭气息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凶兽,猛地从江临喉咙里炸开!这声咆哮甚至盖过了窗外坦克引擎的轰鸣!

“生气了?”电话那头的祝焰似乎更加愉悦了,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别急着吼嘛…交易不成,仁义在。不过呢…”

她的语气瞬间变得阴寒刺骨,如同毒蛇亮出了致命的獠牙:

“既然你拒绝了我的‘好意’,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悬赏’…那么,为了我那VIP客户的‘隐私’和‘安全’着想…”

“你,还有你那个快咽气的妈…就永远留在这个病房里吧。”

“放心,我会派人去‘接收’的。很快…很快你们就不用再痛苦了…”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最后留下的,是那赤裸裸的死亡宣告。

悬赏!灭口!

江临握着那早已没有任何声音的手机,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窗外坦克的探照灯冰冷地扫过,将他沾满血污和绝望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惨白的墙壁上。

大徒弟冻结了他的生路。

二徒弟用炮口锁死了空间。

三徒弟堵死了他求援的通道。

小徒弟…悬赏他母亲的肝脏!并要让他们母子“永远留下”!

四个徒弟!他曾经最亲近、最信任、倾注心血培养的四个徒弟!在他跌落凡尘、母亲垂死的绝境中,不是伸出援手,而是从金融、军事、权力、地下世界四个方向,联手织成了一张冰冷残酷的死亡之网!将他和他唯一的亲人,死死困在这方寸之地,等待着生命的耗尽,或者…更直接的收割!

而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名字——苏晚!那个他本该渡过的情劫!那个他此刻甚至无暇去想、却已被迫卷入风暴中心的女子!

“嗬…嗬…”病床上,母亲那微弱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遥远。每一次艰难的呼吸起伏,都像是在倒计时。

江临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那最后一丝属于凡尘“江临”的软弱、乞求、希冀…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了千年、冰封了千年、此刻却被至亲背叛和生死绝境彻底点燃的——疯狂!

那疯狂之下,是元婴老祖云衍真君,被逼到绝境后,不顾一切也要撕碎这苍穹的暴戾!

他沾满自己咳出鲜血的手指,猛地抬起,不是去擦嘴角,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毁的狠厉,狠狠点向自己眉心祖窍!

那里,是元神所在!是元婴沉睡之地!也是那道将他打入凡尘的桃红情劫锁链,烙印最深、束缚最紧的地方!

指尖触及眉心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波动,以他眉心为中心,猛地炸开!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亿万道无形锁链被崩断的刺耳尖鸣!

“噗——!”江临身体剧震,一大口心头精血狂喷而出,如同血雾般弥漫在惨白的灯光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但那双眼睛,却在这一口精血喷出后,亮得吓人!如同两团在深渊中点燃的、焚尽一切的幽冷魂火!

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真元,如同从万丈冰层下艰难抽出的细丝,带着他燃烧元神和精血的惨烈代价,在他枯竭的经脉中,强行运转起来!

他猛地一跺脚!

“咔嚓!”

脚下坚硬的水泥地面,以他的脚掌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去!

借着这股微弱却凌厉无比的反震之力,他沾血的身影,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凶兽,轰然撞破了那扇被士兵把守、被坦克炮口指着的病房窗户!

哗啦——!!!

玻璃碎片混合着冰冷的夜雨,漫天激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