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成了鸟叔院子里的鸟的领头。他能将他的灵巧的十指的每一个不同部位放到他犹如百宝库的嘴里,吹出不同的音调的乐音,有高亢的、低沉的、婉转的、嘹亮的、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的、曲折的、奔腾的......像色彩斑斓的百鸟的鸣叫,像绿色蓬勃的或枯黄沉思的树叶的沙沙,像川流不息的黄河的静默或怒吼,像金色阳光的暖流,像银色月亮的沉寂。他的嘴里有由他的躁动的胸膛撞击出来的大自然的各种声音。
镇北说他能和鸟儿对话,他能听懂鸟儿的话,鸟儿也能听懂他的话。同伴们撇着一个个大的小的薄的厚的偏平的嘟嘟的不同形状的嘴巴向他致以不认可的犹疑的质疑。
“不信?让你们看看。”说着,镇北将右手中指和食指放到嘴里,吹出类似鸟叫的声音,随着镇北的声音的结束,树林里的鸟也叫了起来,镇北再吹,鸟儿们再次回应,如此几次,仿佛是在对话。
镇北并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沟通,“你们看树上那些鸟,我吹一下让它们过来,它们就会过来。”他说。他把弯成【形的右手食指放到嘴里,头稍稍后仰吹出一声响亮的悠长的音调,末尾他将头快速地低下,在悠长的音调上来了两下急速的弯转结束了他的乐音,与其说是乐音,不如说是语音,因为这不是乐曲,是一种跟鸟类交流的语言。随着他的语音的结束,一群群鸟儿犹如空中一条盘旋的长蛇一样,从树林上飞驰而来,扑簌簌地落到了镇北及伙伴们的身边。镇北得意地歪斜着头看着他的伙伴,“我再让他们回去。”说完,他又将小指放入嘴里,又吹出了一声与刚才不一样的嘹亮的声音。鸟们随着这声音的结束,又像飞蛇一样地蜿蜒着飞回到树林里去了。
“怎么样?这回信了吧?”镇北对小伙伴们说,“我还能让它们跳舞。”
镇北前屈后仰左摇右摆变换着姿势吹出一段优美的曲调。随着曲调的响起,鸟儿们飞到鸟叔屋顶的东面伴随着金色的阳光翩翩地舞蹈起来。它们一会儿排成“O”形,一会儿排成“人”形,一会儿排成“7”字形,一会儿又排成“8”字形。太阳的金光给每一只鸟都披上了金色的舞衣,金色的翅膀扑闪着,金色的羽翼带动着金色的身体舞动着,金色的小脑袋扭转着。最后随着镇北的长长的、曲折蜿蜒的、迷离的、扭着妩媚身姿的曲调的响起,它们变成了一只身披金色的镶着红色钻石的羽毛的凤凰,漂亮的尾翼向着小伙伴们伸展,两侧两个金色的大长翅膀扑闪着,上面红色的钻石熠熠生辉,大长翅膀推动着娇媚的头带动着丰美的尾翼飞向太阳。
镇北一声唿哨结束了他的曲调,鸟儿们复又飞回到树林里去了。小伙伴们一个个睁着羡慕的崇拜的圆圆的大小眼睛看着他,几秒后,他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央求着镇北教他们。镇北也愿意倾其所有、竭尽全力地教他们,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能学会的。于是只好灰心失意地摇着脑袋放弃了。
有时,镇北会避开小伙伴们,独自去树林里和鸟儿们独处。他躺在地上,望着树叶将照在它上面的阳光的金光反射出去,鸟儿们在这金光中飞舞。叶片光亮亮地,也随风起舞。这一切是如此得惬意,是他最愿独享的时光。然后他将从家里带来的米揉搓到头发里,撒在身上,鸟儿们就会飞到他身上啄食,他享受鸟儿们在他身上头上啄食的快感。它们小小的尖尖的嘴啄在他的身上、头上,敲打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穴位,将他身上的穴位的钥匙一个个打开,大自然的灵光便渗透到他的身体里来,于是一种平时没有的通灵的感觉涌进他的身体,他飘飘欲仙了。
有时,镇南会和他一起,学着镇北的样子躺在地上,身上头上也弄满米粒,让鸟儿们啄食,但是他享受不到镇北所能享受到的快乐,他觉得身体有一种痒酥酥的感觉,弄得他不自在,他侧头看着镇北享受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此时的镇南看着镇北,感觉他似乎不再是那个总让他欺负的善良的弟弟,而是一个上天派入凡间的仙童。这样想着,他开始仔细地观察镇北,镇北是一个英俊的小孩,圆圆的脸蛋,他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珠的转动张翕着,他的嘴唇偏厚,显示着他敦厚中的倔强。他极力地想通过他对镇北的观察找到答案:“他怎么会有这么一手呢”?可是他的脸上并未告诉他答案。自从镇北在他们面前露了这一手后,镇南不再像以前那样欺负镇北了,因为在他的心底升起了一种对镇北的莫名的敬佩。
树林里虽然栖息着大量的鸟儿,可是它们从不去村民们的地里去寻食,也许是鸟叔的食物够它们吃了,也许是飞到别的地方去寻食了。它们不但不祸害村民的粮食,反倒成了村民们的守护神。
这一年,蝗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它们成群结队,似一张上天撒下的大网,网住了村民们的希望,吞噬了村民们一年到头唯一的盼头——粮食。它们落在庄稼地里,恣意地啃食村民们辛辛苦苦耕种的庄稼。村民们抱着自家的鸡去地里消灭蝗虫,用手去逮蝗虫,可是鸡是有数的,手的速度是有限的,而蝗虫是无限的。无奈的村民们跪地哀嚎,乞求上天开恩,赶走蝗虫。可是上天沉沉地睡着,并不理会人们的哀嚎。庄稼地里一片狼藉。周围的村庄都遭了蝗灾,只有我们村子的粮食仍然郁郁葱葱地站立着,黄灿灿的穗子沉甸甸地俯瞰着大地。原来蝗虫来的时候,鸟儿们有组织地在我们村子的周围围了一个圈,前来袭击的蝗虫见着这些巨大的守护神,便知难而退了。我们村子成了上天眷顾的地方,成了其他村子的村民羡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