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长安城后,京都百姓喜气洋洋,似是打了胜仗一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公主回朝。
明德门外,宁帝与宁后已然在前方等候,姜疏桐久别双亲,一时酸了鼻尖,红了眼。
大明宫,是前朝上朝的宫殿,作为内皇城的门面担当,自是巍峨不凡,姜疏桐第一次,或者说是女子,第一次以朝臣身份,踏进了这处地方。
论功行赏,姜疏桐已然封无可封,宁帝为护她周全,一来许了她两队亲兵,共数千人,与太子左右卫同等俸禄,品阶为五品,轮流看守公主府邸,一队归置公主府守卫,另外一队虽然归置兵部统筹,可随时可以任由姜疏桐自行随意派遣。
而跟随姜疏桐从九成宫出来的人,亦仍都由姜疏桐派遣,薛伯封了从三品云麾将军,乔娘和阿壮为公主亲卫左右卫中郎将,品阶为正四品,余下数人,归置为从四品都尉。
他们本就是跟着姜疏桐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也是宁帝给世人的一个态度——大瀛并不会重文轻武,凡有贤能者,为大瀛所用,有功必赏。
崔景昶身份特殊,姜疏桐已然将世家搅得天翻地覆,宁帝亦有安抚崔家之心,便封了崔景昶为从四品太常寺少卿,太常寺掌宗庙礼仪,倒也算是崔景昶熟识的工作。
......
一下朝,姜疏桐便被方嬷嬷亲自拉走,回了凤仪宫,这一回,宁后绝不会轻易放她走了。
“女孩子家家,在外边野够了,该回来收收心了。”宁后笑着看着她。
“那儿臣陪母后在凤仪宫多住些时日?”姜疏桐狗腿子般腻歪在宁后身边,袁太傅那番话一语惊醒了她,她作为儿女,哪有一直在外面惹得父母担惊受怕的道理呢。
“你呀,”宁后轻轻戳了戳姜疏桐额头,“惯是个任性妄为的,不妨跟母后讲讲,这半年,你都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姜疏桐笑道:“那儿臣一时半会可说不完,母后要替儿臣备好冰饮和西瓜,儿臣才愿意慢慢给母后讲来。”
宁后吩咐方嬷嬷去了御膳房取姜疏桐爱吃的瓜果点心,青竹绿兰也退下去收拾凤仪宫侧殿,待殿中只剩宁后和姜疏桐二人后,姜疏桐便靠在宁后的身上,对自己过去半年的事宜娓娓道来。
“北方气候偏寒,儿臣与二哥启程去的时候,寒风料峭,我们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却仍然猜不透后续我们会经历什么......”
民间的事情或许对于宁后的印象中,都惯是有趣的,可姜疏桐所讲的不仅是那些有趣的事情,还有底层百姓的艰辛,庸官奸商的可憎,庄稼收成的不易,战乱带来的逃窜流离.......宁后额外聚精会神地听着姜疏桐经历的一切,感受着这四四方方宫墙之外的民间生活,十分动容。
讲到下午,德妃、淑妃、贤妃她们得知姜疏桐回宫,特地拜见时,姜疏桐还没讲完,贤妃亦想多听听姜泽言的事宜,便一改往日放肆,虚心谦卑的恳求宁后让她留下来听一听,淑妃、德妃也没急着回宫,干脆就都留下来了。
“灵州那处地方可不是人杰地灵的好去处,为何呢,因着那里有个刺史,多不作为,又贪又懒,家里妻妾成群,我与二哥去的时候虽是春天,但北方嘛,多还是寒冷的,路边我们遇到的百姓穿的衣服多不保暖,不过是层层布匹裹身,只偶尔有看到农户裹着上山猎的虎皮,他们在田间播种,脸冻得通红,却仍然不敢停下来歇一歇,一歇下来,寒风一吹,反而更为寒冷。”
“但你们可知,那灵州的刺史,是何模样?纱、绢、缎、帛、裘,他身上可样样不少,棉靴狐裘,手抱暖壶,二哥一看他那装束,心里就有底了,脸气的都青了,那刺史还不自知,嬉皮笑脸迎着我和二哥入府小坐,再看他府邸,那叫一个气派,便是比之我的公主府,也毫不逊色,父皇每次拨给地方的官银,怕都成了他府邸的红漆瓦片,二哥端着君子处事之风,先隐忍不发,露出示好的模样,与他相谈甚欢,让他失了戒心。我将他强抢民女等等一系列事宜证据摆在他的案前,问他如何解释。”
姜疏桐故作神秘,饮了口茶水。
贤妃等不及了:“公主,后来呢?”
姜疏桐笑道:“这些事情其实并不能让他大出血,二哥便陪着我演戏,替着那个刺史说好话,我故作动摇的模样,暂且没再追问,而后,刺史便将二哥视为救命稻草,与他无话不谈,二哥借着一次喝酒的时候,将他灌醉,时机妥当,就让底下人潜入他的书房,将他私扣官银的证据查了个清楚之后,底下人一夜的忙碌,才让他这贪官帽子证据确凿,涉案人员也被控制下来。”
“后面我就派人将他和官官相护的其他贪官一同绑到了菜市场那边最为繁华热闹的口子吊着,待他酒醒,看我坐在他面前喝着茶,身后百姓云集时,一瞬间便吓得说不出话来,二哥带着当地还算有所作为的衙门官员入场,将他罄竹难书的事迹让百姓都听了个明明白白,什么臭鸡蛋什么烂白菜,他可是没少受着,待百姓出了恶气之后,我便派了我的人,将他当众打了五十大板,而后才收押入狱,等父皇最终的下令处决。”
“就该如此,贪官污吏,最是误人,地方百姓若遇不上一位好官,便是最为艰苦的,公主也算为民除恶。”淑妃义愤填膺。
宁后和三妃听得津津有味,姜疏桐讲得乐此不疲,到了晚膳时间,姜疏桐才堪堪讲到南下之后的故事,宁帝来凤仪宫后,便见着正殿嫔妃齐坐一堂,后边宫女站了一排,都像是在听说书一般,聚精会神,宁帝也没打扰,偷摸倚在门前,听姜疏桐继续讲了一会,便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