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时间从不等人,姜疏桐在东宫伏案处理事情,也算是将东宫的京都势力和筹算,一一拉回正轨。
中秋前夕,公主定亲。
说白了便是两家亲戚齐聚一堂,相互交换信物,再由赞者带领定亲的一对璧人拜见父母,在亲戚面前过个明面罢了。
宁帝刻意大操大办,将大明宫用作定亲宴会厅,迎宫中高位嫔妃自己朝中百官、诰命外命妇一同见礼。
大明殿上居中为宁帝宁后,左侧太后端坐,右侧坐着崔巍夫妇。
再往下一侧便是一众皇子公主,和后宫高位嫔妃,另一侧便是德高望重的太子三师,朝廷百官。
崔景昶和姜疏桐身着红衣,一步一停,从大殿外并肩走到殿内,朝着双亲和太后见礼。
又经过年迈的礼部尚书占卜,亲笔定下明年正月初九的黄道吉日,用于两人正式成婚之礼。
中秋至正月,还有小半年时间,宁帝刻意将时间安排宽裕了些,不仅要给尚宫局、尚服局等内女官足够时间悉心准备公主成婚婚服、仪典等事宜,还要让礼部备好祭祀、拜庙等重要流程,不得出一丝差错。
礼部尚书垂垂老矣,致仕之前,公主成婚前后安排便是他最为重要、决定一生为官名声的代表之作,他自然也不会马虎。
“母妃,阿姊好漂亮。”月华钦羡。
德妃抱着银铄,看着姜疏桐,又看了看月华和银铄,满眼都是期待,想着届时月华和银铄成婚时,亦是这般万众瞩目、众人倾羡的场面。
“崔公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与我们公主真是绝配。”
“皇家公主、世家儿郎,最是般配不过的了。”
“日后寻女婿,便就要按照这个标准来才好。”
底下命妇讨论的欢快。
宁后一直看着姜疏桐,她捧着长大的姑娘,居然这么快就要嫁人了……感慨万千,情不自已,眼泪夺眶而出,宁帝紧紧握住宁后的手,忍不住也泪光闪烁。
宁帝的泪光有愧疚有感慨,他一直清楚,姜疏桐此番是委曲求全。
天下好儿郎众多,他身为父亲,未曾替她好好挑选,而是顺应时势需要,选了最适合国家当下需要的,能稳定人心的那一位驸马。
林清颜站在宁后的身侧,及时朝她递了手帕,颇有女官的气质,姜景行临行前,曾嘱咐她照顾宁后,因而姜景行离京之后,她便入宫,继续陪在宁后身边。
怀王和温家两家也都在下边见礼,温家坐定便规规矩矩,大展世家风范,温老太太格外开心,姜疏桐与崔景昶定亲,是她最开始的打算,一朝成真,岂不欢喜?
怀王夫妇也是笑吟吟瞧着姜疏桐。
独独姜楚怀,是挨着谦王和宣王他们坐着的,好似并未将这场订亲宴当回事,自顾自拉着谦王和宣王聊天,吵吵闹闹,时不时还想引起姜疏桐的注意,朝她挥手,比以往更为活泼。
……
西部,益州,亦有一场盛大的定亲之礼,主角是南宫衍和傅家嫡女傅嘉淑。
西王庭官员眼里的收买世家人心,南宫许眼里的醉翁之意,以及三世家眼里的定心之丸……
这场定亲礼,好似祝福之声寥寥无几,大多别有用心。
要是问萧怀逸,为何娶傅家女,恐怕第一反应,还是为了让远在千里万里外的那个姑娘,安心出嫁,莫再惦念于他。
合州城外的那一箭,是他确保姜疏桐暗卫可以抵挡之后的断心绝念,是痛彻心扉的狠下决心,护她周全。
姜疏桐没有让他失望。
他们就像两条直线,短暂的相交之后,只剩渐行渐远。
亡国的皇子,盛朝的公主,两人的相遇相知建立在阴谋之上,永远见不得一丝光芒,一朝乌云尽散,故事注定是以无法相守的结局潦草收尾。
其实姜疏桐的定亲礼,又哪里好呢?
宁帝没有安抚世家之心吗?
世家不是畏于皇权的妥协吗?
崔景昶敢说对姜疏桐只是喜欢,别无他求吗?
姜疏桐难道不是让父母放心的一番将就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皇权贵胄,明争暗夺,总是错综复杂,说不清楚,讲不明白的。
不刨根问底,该清醒清醒,该装傻装傻,糊里糊涂,才最为明智。
宴会结束,便是深夜了。
姜疏桐褪下一身的疲惫,东宫的官员都借着中秋在家休沐,她亦不例外,这几日都在公主府住着。
“昭阳!”
姜楚怀策马追了上来。
姜疏桐掀开车帘,见着的就是姜楚怀阳光明媚的笑容。
“我今日好累的,改日与你喝酒好不好?”姜疏桐还算了解他,直截了当道。
“这可不行,好妹妹,我给你偷来了父王珍藏许久的佳酿,美酒不等人啊!”姜楚怀笑道。
姜疏桐无奈:“你想去哪喝?”
“长安的城墙,妹妹带我去爬一爬吧。”
长安城的城墙,若沿着中轴线骑马狂奔过去,倒是格外潇洒。
许是内心压抑了许久,姜疏桐起了兴致,便让马车夫卸下马车,打算赴这一趟约。
夜晚有宵禁,姜疏桐又派了青竹去与皇城的金吾卫羽林郎将说明实情,待得到恩准的指令,她才放心与姜楚怀准备驰骋。
“长安城的纵马游行,我恐怕此生只能有这一回机会,昭阳,我可不会让你。”
“让来让去多没意思,若我先到,皇叔的酒,你该许我大半。”
“好啊,一言为定!”姜疏桐的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恢复了些许少年意气。
“驾!”
中轴线已然被金吾卫清空,街上空无一人,循着夜色,仍有数位没有归家的官员,看到姜疏桐和姜楚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