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诏狱总算冷清地落针可闻,诏狱官员撑着自己被打了一顿的腰,过来关上萧怀逸牢门时,忍不住吐槽了几句:“惹得公主忤逆陛下,垂怜你至此,你还真是够有手段的啊,老子倒八辈子血霉,今天晚上值班!”
萧怀逸看着一旁的药瓶,嘲笑自己又担忧姜疏桐状况,竟是五味杂陈,不知所感了。
姜疏桐从来没有失过分寸,独独萧怀逸是她的软肋,谁也猜不透为什么明明已经快要放下萧怀逸而安心与旁人成婚的她,竟突然发疯至此。
昏厥的姜疏桐嘴里还念叨着——
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
姜疏桐久久醒不过来,惊吓过度,愁的宁后白了好些头发,宁帝也是疲惫不堪,几日不在状态。
问张院使姜疏桐为何还不醒过来,张院使只言:“医学玄之又玄,不怕病入膏肓,只要有求生欲望,便能有好转迹象,可若病人不愿醒过来,一心求死,便是药石无医,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宁后与姜疏桐说着话,几近哭得撕心裂肺,被宁帝送回凤仪宫好生休养。
而后,宁帝才拖着疲惫身躯,看向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姜疏桐,看着看着便自顾自开了口:“父皇饶了那些守卫了,也不会要司癸的脑袋,只是一时气急的冲动话,你且放心了?”
姜疏桐没有任何反应。
宁帝垂下眼眸:“京畿的暗桩事关重大,那时刻威胁着长安的安危呀,父皇怎么能放任他们自由呢?为了早日家国安宁,父皇当然只能朝着萧怀逸动手了,诏狱虽不好,可一层一层又一层,却是最能防范劫狱的呀。事关家国,父皇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意见,就将他软禁呀……万一他真跑了呢?你白白辛苦把他捉回来了不是,你能理解父皇说的话吗?”
姜疏桐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那萧怀逸是前朝皇子呀,你是父皇最尊贵最宠爱的女儿,他如何配得上你呢,你居然为了他要跟父皇这般置气......”说着说着,宁帝落了泪,“他手上有多少边疆将士的血,他一蛰伏惹得父皇废了多少力气才让宫中禁军缓过来,你如何能对敌人......这般仁慈呢。”
说到最后,宁帝笑了笑:“对了,昭阳,父皇才想起来,你当时问父皇什么时候给哥哥取字对不对,是不是因为他没取字,连累你也没取字,你不开心了?父皇先给你取字好不好?你喜欢哪个字你跟父皇先说一说好不好?你母后倒是有喜欢的一对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无论宁帝如何言语,姜疏桐都没有一丝反应,仿若一心求死,不愿醒来。
......
姜景行得到消息,甚是惊讶,眼见边疆重塑,林秉与乔彦旻暂时应付得过来,且宁帝暂时没有直捣西王庭老巢的打算,他这才带着一支队伍,回了京都过年。
除夕临近,姜疏桐昏睡在紫宸殿偏殿,已然昏睡了半月有余。
姜景行回宫,踏入紫宸殿侧殿,便瞧着宁后守在姜疏桐的床边。
宁后明明才四十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竟然已经白得明显了。
“母后……”姜景行忍不住出声。
宁后回眸,红肿着双眼,看着姜景行,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行儿……”
姜景行冲到她面前,跪在床边,抱住宁后:“母后怎么白头了……孩儿不孝。”
“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姜景行的出现,让宁后缓过一股子劲儿来,精神好多了。
宁帝身旁有姜景行的帮助,朝廷上的事情也轻松了不少。
崔景昶近日求过一次宁帝,想见姜疏桐出宫与他见一面,都被宁帝搪塞过去了,姜疏桐的疯魔行为,被宁帝瞒得严严实实。
可除夕一过,元宵之时,便是崔景昶与姜疏桐的大婚了。
崔家族人千里迢迢赶了过来,温家也是乌泱泱一群宁后娘家人过来观礼。
可姜疏桐迟迟醒不过来,太医聚在一起什么提神吊气的方法都试过了,可却不见姜疏桐有任何反应。
宁帝没办法了,只好叫姜景行去诏狱带萧怀逸上来与姜疏桐见一面,说说话。
姜景行见着萧怀逸那副凄惨模样,也是触目惊心,赶忙派人给他医治。
“你来做什么?”萧怀逸问。
姜景行冷言开口:“本不愿再见你,可昭阳因为你昏厥过去快一个月了,药石无医,不得不寄希望于你。”
萧怀逸愣住了神:“昏厥了一个……月?”
姜景行不欲与他多言:“是啊,都说红颜祸水,孤见你也不差。”
萧怀逸没心思与他争辩,撑着一口气起身,直直看着姜景行:“不必医治了,带路。”
姜景行瞥了他一眼,没有管他,给他了一件厚大氅,不与他再多说一个字。
再次见到姜疏桐,两人的脸色仿佛在比着谁的更惨白。
萧怀逸看了看姜疏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仔细看是当初初次见面姜疏桐甩给他的,他一直贴身带着。
他将手帕附在姜疏桐手上,随后才握住她:“你怎么这么胆小啊?我身强体壮,区区鞭刑,不过看着吓人罢了,如何将你吓成这样?”
“都马上要成亲的人了,如何这般惦记着我呢,我就这般叫你忘不掉吗?”萧怀逸自嘲笑道,“怎么办呢,你叫我该怎么办呢……”
“醒过来好不好,你有父母,有兄长,有很多很多视你为命的人,不缺我一个对不对?”说着,说着,萧怀逸的泪滴砸在手帕之上,“可我不一样,爱我的,只有你了,这般孤独的滋味,哪里好受呢?你说你想我放弃一切,跟你归隐,我考虑过的,我每天都有在考虑......只是那样你便只有我了,你失去的太多太多,我舍不得。”
“我倒愿意你好好的成家生子,顺遂无忧,”萧怀逸笑道,“我可没奢求能再娶你……下辈子,我定不会放手。”
姜疏桐藏在被褥里的另外一只手微微动了一下,谁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