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楼的故事

自然总是美的,生活却不太美,主要是人心吧。

我觉得很奇怪,都读过书,受过教育,看上去也都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有的人怎么一看到那张脸,就想扑上去给他撕个稀巴烂呢?比如五楼那个臭男人。

五楼住这个院起码也得有20年了吧,我搬到这院也有三年了吧,虽然都只是听说,但院里的老人多,他们知道的也多。

他们都说我们这幢楼我们这个单元是“疯人楼”。

楼上楼下各种各样的疯子:男疯子,女疯子,老疯子,小疯子。

但是我们这单元的疯子再怎么疯,我也觉得比五楼的臭男人好太多。

疯子们虽疯,却没有坏心眼,倒是那些大家都说正常的,一本正经的家伙,坏得很啊。

就像五楼那个臭男人,要么是看着漂亮女人一脸坏笑,要么就是凶巴巴的瞅着别人,总之看上去就让人很讨厌。

我跟五楼无冤无仇,犯不着后面说他坏话。

我搬来这院10多年,楼上楼下拐角处碰到很多次,一次招呼都没打过。像我长得这么丑的女人,偶遇时,他的头都是抬得高高的,要么就是瞅着墙。

如果不是那只猫,我都不知道男人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只猫老是跑到我阳台的花盆里拉屎。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捏着鼻子,用筷子将那些条状物给挑出去,后来发现我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我的君子兰花盆已经变成那猫的御用厕所了。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忍着那一股子恶臭,把最臭的一盆抬到楼下去天养。

走到一楼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五楼的男人,只不过,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青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女人。他们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比着手势。俩人目不聋眼不瞎,干嘛搞这么夸张的动作?

在花园里放那盆君子兰时,女人忽然掩鼻说:“什么东西?咋这么臭!”我没吭声,弯下腰,装模作样地扒拉着土,一边竖起耳朵听继续听那两人叽叽咕咕。

我这人的耳朵、头脑向来好使,虽然没有听全,但也能听出一点事情始末了。

大意是,五楼的男人爹妈都死了,现在家里6个兄妹要争遗产了。

我想起5楼住着的那对老夫妻,慈眉善目,每次见面虽然不打招呼,但老人家们的表情很温和,与他们家这个凶神恶煞的儿子不太相称。

他们家还有一个一脸凶相的中年女人,是这个男人的老婆,他们还有一个长相清秀,总是一脸怯生生表情的小男孩。

穿青黑色职业装的女人说:“你妈和你老婆打架的时候,没有吵到对门吧?”

男人说:“对面的房子空了好几十年了,没人住。”

我忽然想,他爹他妈不是被他们夫妻俩给打死的吧?当然,这只是我恶意的揣测罢了,老俩口是大学教授,活着就能给这对看样子好像不用出去工作的夫妻创造经济价值吧。

哈!哈!哈!

大概我在附近呆得太久了,有点不正常。那鬼鬼祟祟的俩人忽然停下了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瞅瞅我,低声叽咕了几句,便慌慌张张地走了。

我有些失望,说真的,我想继续听下去。尤其听到他老婆和婆婆打架的事情,我很兴奋。

不知道当教授的婆婆是怎么和一脸凶相,完全没有知书达礼气息的儿媳战斗的。

当然,他们谈话的主要内容不是这,而是房子,房子。6个兄弟姐妹争啊,哇,这得多热闹啊。

看着那一对男女的背影,我有些失望,那刚刚被吊起的胃口看来是无法满足了,索性自行脑补起来,怏怏地往回走。

时间过得真快,我都还没怎么眨眼,就中午了,得吃饭了。昨天有个新闻说,有人吃了隔夜的炒饭死了,有个吃了泡了几天的木耳挂了。

我忽然想起冰箱里泡了一星期的木耳,有点害怕,但更多的却是非吃不可的强烈欲望。

冰箱里还没有腐烂的东西都被我一股脑儿放锅里,与木耳一起爆炒,使劲地炒。

那木耳不停地在锅里跳着,爆炸着,我摁住一个又跳起一个。我盖上大锅盖,得意洋洋地站在旁边,听着那不停地爆炸的声音,很高兴。

起锅了,下肚了,2个小时候以后,我仍端坐在电脑前,脑子里全是五楼男人和那瓜分不清楚的房子。

忽然想这院子另一幢楼,一楼,大房子,里面有一个男人,是个更年轻的胖男人,好多年如一日地坐在阳台旁边的电脑前。

从早到晚,那屏幕都散发着绿光。

男人从不拉窗帘,我经常会借故跑步溜到那里,一边小跑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里面的情况。一次不够,就看两次,第三次......搜集了不少情报。

那,又是一个不用工作还能活着的人。

对于那个人来说,没有白天,只有夜晚。

白天的时候,阳台都是空荡荡的,电脑屏幕也是黑黑的。只有晚上,阳台亮了,电脑亮了,电脑前的年轻男人,也活了。

可是,那个男人现在不见了,房子被装潢一新。

那房子住进了一家人,之前从未见过。

唉,人生总要离别,我已经习惯了一楼阳台上,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的,胖胖的年轻男人的存在。他的消失,仿佛打破了我坚持了很久的习惯,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5楼的男人的房子要被瓜分了,他和他的凶婆娘也可能会搬走吧。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但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我搁在家里很长时间的一个什么物件,忽然消失了,我总觉得那个位置少了个啥似的。

他们说我们这个单元有很多疯子,2单元那个总是臭着一张脸的大爷有一次跟保洁阿姨说我们这个单元有个疯子,总有一天会把这幢楼给烧了。

保洁阿姨逮住一个好机会,把大爷的话对着我重播了一遍。

我哼了一声:“嘁!还老师呢,一点素质都没有,成天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

保洁阿姨赶紧顺着我的话,语气有些讨好地说:“就是!就是!”

我心里骂了一句:“死老头子,坏得很!”

我开着门,楼道里有轻轻上下的脚步,好像有鬼。我感觉有点害怕,但我还是不想关门,因为大家都喜欢关门闭户,我就是要故意开着门,这样显得我与众不同。

下午,妖风乍起。

下意识在手机上划拉出四个字:天气预报。

天气很好,20度,我在心里呵呵了一下。

就这,20度?这妖风呜呜乱叫着,两只脚也冰凉冰凉的,这天气预报简直没个准数了。

至于太阳,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

我是一个有点幼稚与浪漫的人,无论此刻天空是怎样的,我都觉得很好看。

灰色的云,东一块西一块地铺开,偶尔露出一点柔和的蓝天,真的很好看。

无所事事的我,今天啥活也没有,就是呆呆地坐在书桌旁看着,听着,想着。

手机每隔一秒,用手指点一下,亮屏。

电脑开着,已经半小时没动键盘,黑屏。

另一只手机,QQ音乐工作着,舒缓的节奏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忽然想起,萤经常偷偷去看我的空间,她似乎并不知道我知道,那么,要不要删除她的QQ呢?

我恨恨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