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阴墟婚典

子时三刻,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诡异的薄纱所笼罩,殡仪馆内,平日里熊熊燃烧的焚尸炉毫无征兆地突然熄火,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炉膛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唢呐声,声音悠扬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紧接着,炉内的灰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自动聚集在一起,缓缓铺成了一条长长的红毯,径直延伸到我的脚下。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左耳的狐毛突然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如同野草般肆意蔓延,不一会儿便缠绕成了耳坠的形状。而那耳坠的坠子,竟是一颗会眨眼的绿松石,每一次眨眼,都仿佛在向我传递着某种神秘而危险的信号。

“姑爷,吉时到了。”一个熟悉而又诡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只见纸人老周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的瘸腿已然换成了竹骨,走起路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手里还捧着一套血染的喜服,那鲜红的血迹仿佛还在往下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像是陷入了泥潭,已经深深陷进了红毯之中。紧接着,红毯之下伸出无数苍白的手,那些手瘦骨嶙峋,指甲又长又尖,紧紧地攥住我的脚踝,拼命地往炉膛里拖。

我慌乱之中,急忙抽出断魂剪,想要挣脱这可怕的束缚。然而,断魂剪刚出袖口,就被老周以惊人的速度一口咬住,他的纸牙缝里,还卡着我前天掉落的狐毛,这一幕,让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在这极度的恐惧与挣扎中,我被那些苍白的手拖进了炉膛。然而,炉膛之后并非我想象中的燃烧室,而是一座形状极为怪异的大殿,那大殿竟是青铜狐首的模样。踏入大殿,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大殿内,三十六盏人皮灯笼高悬,散发着幽幽的光。仔细看去,每盏灯罩都是一张剥下来的新娘面皮,那些面皮的表情各异,有的惊恐,有的绝望,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悲惨遭遇。

宾客席上,坐满了半人半狐的诡异东西:有的长着狐尾人脸,尾巴在身后不停地摆动;有的顶着狐头人身,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声;而最“正常”的那位,竟长着四只耳朵,正用骨筷敲击着头盖骨做的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用刮骨刀在刮擦着骨头。我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压下我的脖颈,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迫跪在了蒲团上。那蒲团刚一接触,便突然蠕动起来,我惊恐地发现,里面竟然裹着一个胎衣未脱的死婴。死婴的脐带像一条蛇般迅速缠住我的手腕,使劲地往青铜香案上拽。

我抬起头,看向青铜香案,上面供着的并非牌位,而是七颗狐首人身的干尸头颅。在这些头颅中,最中间那颗......分明是祖父年轻时的脸!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祖父的头颅会在此处?

“二拜高堂——”随着司仪的喊声,我的脖颈再次被那股无形之力压了下去。就在这时,我看见新娘从红帐里缓缓飘出。她身着华丽的嫁衣,嫁衣下摆却露出六条狐尾,每走一步,地砖上就会浮现出血写的“囍”字,整个场面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当合卺酒递到我的唇边时,我惊恐地发现,酒杯里泡着的竟是半片傩面!就在我震惊不已时,新娘的盖头被阴风吹起,刹那间,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凤冠下,竟是母亲三十岁时的面容,但她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倒刺状的狐牙,模样可怖至极。

“我儿......”新娘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她的指甲缝里嵌着儿时给我缝纽扣的蓝线,这熟悉的场景却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喝呀......”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

此时,我左臂的九星疤突然剧痛起来,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第五颗星亮起了「丁未」二字,我心中一凛,这正是当年母亲难产而死的日期,难道这一切都与母亲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我袖中的断魂剪开始发烫,仿佛在提醒我危险的临近。然而,更烫的却是我胸口的狐骨,它像是在呼应着周围的一切,跳动得愈发剧烈。

就在这时,傩面碎片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终于知晓,当年母亲根本不是死于难产,而是自愿成为狐仙容器!她临死前,咬破手指,在我襁褓上画了道锁魂符——这才是九星疤的真正来源。

“你当年......用自己换我活......”我紧紧攥着剪刀,喉咙间泛起一阵血腥味,声音颤抖地说道,“现在又要......”

新娘像是听到了我的话,突然掀开盖头,脸皮如同脱手套般迅速褪下,露出里面青铜铸造的狐仙本相。狐仙的眼眶里转动着两颗绿松石,正是我耳坠的放大版,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咔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挥动断魂剪,剪刀贯穿了合卺酒杯。刹那间,所有宾客的头颅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180度旋转过来,它们的后脑勺都长着一张我亲属的脸,那些脸或悲伤,或愤怒,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狐仙见状,伸出爪子,迅速扣住我的天灵盖,只要它稍一用力,就能掏出我的脑髓。然而,更可怕的是,它竟递来了一个残酷的选择:

左手边的铜盘里,盛着母亲完整的魂魄,只要我斩杀狐仙,就能让母亲往生;右手边的陶罐里,泡着我的肝,吃下就能彻底狐化,获得永生。这两个选择,如同两个沉重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陷入极度纠结之时,断魂剪突然自行震颤起来,刃口浮现出祖父留下的暗记。看到这个暗记,我心中一惊,原来当年祖父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而罐子里泡着的......是他亲妹的肝脏!

就在这时,我的左耳坠突然炸裂,绿松石里传来母亲真实的声音:“儿啊,看新娘的嫁衣内衬!”母亲的声音,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让我在这绝望的境地里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急忙看向新娘的嫁衣内衬,上面用血写着《渡魂经》全文。我恍然大悟,这是母亲留下的后手——她从来不是容器,而是自愿成为锁住狐仙的活祭!

在这关键时刻,我不再犹豫,毅然将断魂剪刺向自己的左臂。顿时,九星疤同时流血,那些鲜血在婚堂地面上迅速蔓延,画出一个巨大的镇魂符。狐仙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它的青铜面容裂开无数细缝,仿佛即将崩解。

但就在狐仙即将毁灭之时,新娘的躯壳突然抱住我,用最后的人性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下次......砍准些......要刺穿......绿松石......”

随着一声巨响,婚堂瞬间坍塌成一片纸灰。我瘫坐在地上,满嘴都是狐毛味,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再看断魂剪,刃口多了一道泪痕状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