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薄荷水味道还残留在袖口，陈默的课本里夹着林小羽送的蝴蝶书签。清明过后的竹林泛着新绿，陈默跟着小满拨开比人高的茅草丛，忽然发现秘密基地的木门上挂着新编的竹帘，阳光透过竹篾间隙，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星星。
“闭上眼睛！“小满的手突然蒙上他的眼睛，指尖带着新抽竹枝的清香，“不准偷看我的杰作。“她的辫梢扫过他的耳垂，红头绳上系着枚银色的易拉罐拉环——那是陈雨欣送的篮球队纪念徽章，在春日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木门“咯吱“推开的瞬间，陈默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原本简陋的竹棚扩建出半间厢房，靠墙用老槐树断枝搭了三层书架，林小羽送的笔记本整齐码在最上层，牛皮封面上的蝴蝶贴纸在光影里展翅欲飞；中间层摆着陈雨欣给的球星卡，每张都用红绳穿成串，像秘密基地的风铃；最下层是小满新刻的木雕，戴红领巾的小猪抱着篮球，旁边蹲着只系白丝带的蝴蝶。
“上周砍了三根新毛竹。“小满蹲下身调整书架的竹篾支撑，蓝布衫的袖口短了半截，露出晒成小麦色的手腕，那里新增了道浅疤，应该是劈竹篾时留下的，“林小羽的笔记本按科目分好了，数学本在最左边，她说错题要拿回老家给土地公看。“
陈默摸着书架上的木板，发现每块都刻着细小的字：“这是老槐树的枝桠。“小满的声音突然轻下来，指尖划过“陈默周小满永远不分开“的旧刻痕，新刷的桐油让字迹格外清晰，“寒假帮王阿婆编竹筐换的，她说考上县城高中就能用整块木板做书桌。“
竹林深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小满忽然从书架底层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和去年的萤火虫标本。“陈雨欣说县城高中有室内篮球场，“她把标本摆在球星卡旁边，玻璃罐里的荧光粉在暗处微微发亮，“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基地扩建成两层，楼上放篮球，楼下放错题本。“
阳光穿过新抽的竹枝，在小满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影。陈默忽然发现她的辫子比冬天时长了不少，发梢沾着新鲜的竹屑，说话时会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株正在拔节的毛竹。她的鞋底还沾着后山的红土，应该是今早偷偷砍竹时留下的。
“看这个！“小满突然指着墙壁上新贴的糖纸，林小羽送的蝴蝶贴纸和陈雨欣的球星卡被剪成拼贴画，中间是用红墨水写的“竹林书院“，“林小羽说等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就把这里变成学习根据地，她负责教数学，我负责烤红薯当宵夜。“
陈默摸着墙上的刻字，想起去年冬天在医务室，小满和林小羽为他争着换毛巾的场景。此刻书架上的物品像座时光博物馆，收藏着两年初中时光的碎片：林小羽的笔记本写满工整的解题步骤，陈雨欣的球星卡背面记着每场篮球赛的得分，小满的木雕小猪腿上还缠着他去年送的红头绳。
“其实我......“小满忽然转身，指尖绞着辫梢的易拉罐拉环，耳尖微微发红，“上周去镇上看见县城高中的校服了，是天蓝色的，比我们的好看。“她的声音里带着憧憬，像在描述一个触手可及的梦，“到时候我们可以在新基地刻新誓言，用镇上买的红漆，让字在夜里也能发光。“
竹林的风掀起竹帘，送来远处溪水的声响。小满蹲下身给木雕小猪调整姿势，阳光穿过她辫梢的红头绳，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红圈。陈默忽然发现，这个曾经只会爬树掏鸟窝的野丫头，不知何时学会了用桐油保养木板，用红绳分类收藏，把秘密基地变成了承载梦想的港湾。
“暑假要不要教陈雨欣编竹篮？“小满忽然抬头，眼里映着新抽的竹枝，“她说篮球队的奖杯没地方放，我们可以用后山的斑竹编个陈列架。“她的指尖划过书架边缘的锯齿，那是她第一次使用锯子时留下的，“对了，林小羽的蝴蝶贴纸快用完了，下次去县城给她带包新的吧。“
暮色漫进竹林时，小满点亮了基地的油灯。自制的灯罩用糖纸拼成，投在墙上的光影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她从竹筒里倒出新晒的桂花茶，茶汤在搪瓷杯里泛着金黄，杯壁上的蝴蝶贴纸随着热气轻轻颤动。
“等考上县城高中，“小满忽然举起茶杯，红头绳在灯光下像团跳动的小火苗，“我们就在基地门口刻个指示牌，左边箭头写'篮球场'，右边箭头写'图书馆'，中间画个抱着书本的小猪。“她的虎牙在灯光下一闪，“不过笨蛋默要先把数学成绩提到八十分，不然指示牌上的箭头就画反。“
夜风裹着竹叶的清香，陈默望着书架上的物品，忽然觉得每个细节都是小满亲手编织的梦。那些扩建的木板、分类的藏品、对未来的规划，都在悄悄诉说着，这个曾经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基地，正在慢慢生长，像竹林里的毛竹，一节一节，向着更高的天空伸展。
当晚在秘密基地，小满用红墨水在新木板上写下“升级计划“：
暑假前完成书架加固（责任人：周小满）
收集县城高中资料（责任人：陈默）
教会陈雨欣编竹篮（责任人：周小满）
林小羽的蝴蝶贴纸补给（责任人：陈默）
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最后画了个戴眼镜的小猪和扎蝴蝶结的蝴蝶，手拉手站在竹篾搭建的拱门前。陈默摸着木板上的刻痕，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夜啼，像在为这个关于未来的约定伴奏。
晨雾中的竹林，小满的红头绳在竹帘外一闪而过。陈默看见她蹲在老槐树断枝旁，用红绳系住新抽的竹枝，像在给时光打上蝴蝶结。远处的溪水叮咚作响，他忽然明白，那些关于基地升级的计划，那些对县城高中的憧憬，都是青春最美好的注脚，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充满了破土而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