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高杨二中的大喇叭准时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揉着睡眼，像群发了愣的机械人似的，踩着不太合拍的步伐，挤进操场。
乔伊站在队伍末尾，打了个哈欠，随便地擦了擦眼角的睡意，眼角余光瞥见前排的王昭和她的“护卫队”，一边站得笔直，时不时地回头给她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
“乔伊，小心点。”苗雨低声提醒，语气里满是关切，“王昭今天看着不对劲，别再惹她了。”
乔伊耸耸肩，随意地回答：“没事，2001年的校园霸凌，幼稚得可笑——等我毕业了，这种小场面就能笑一笑。”
广播体操做得正起劲，进入到第三节时，王昭突然“失手”踩了乔伊一脚。
“哎呀，不好意思哦。”王昭带着一副假笑，眼神却在挑衅。
乔伊直接忽略了她，继续做着操。
第四节时，王昭又用力撞了她一下。
这次，乔伊停下动作，望向她，语气低沉：“你有完没完？”
王昭冷笑一声：“怎么，操场是你家的吗？”
周围的同学明显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动作渐渐放慢，偷偷地围了过来。
乔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勉强一笑：“行，你继续。”
王昭见她后退了一步，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赶紧朝身边的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第五节扩胸运动时，她猛地甩出手，故意用手肘撞向乔伊的胸口——
乔伊早有准备，迅速侧身一避，反手抓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拧！
“啊！”王昭痛得哀叫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乔伊打架了？！”有同学惊呼。
石爱红闻声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咆哮道：“乔伊！王昭！你们俩在干什么！”
王昭捂着疼痛的手腕，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老师！乔伊打我！”
乔伊冷笑一声：“她先撞我三次，大家都看见了。”
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没人敢插嘴——王昭的“势力”可不小，谁也不敢惹。
石爱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你们俩，操场后办公室见！”
下操铃响起，乔伊和王昭被罚站在办公室里。
石爱红训斥一通，最后狠狠下了罚：“写一千字检讨，明天交！”
走出办公室，王昭狠狠瞪了乔伊一眼，恶狠狠地说：“你等着。”
乔伊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然而，这场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中午，乔伊刚在食堂打好饭，准备找个位置坐下时，王昭带着李婷和牛思娜两个跟班，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乔伊，咱们谈谈。”王昭俯视着她，语气冷得像冰块。
乔伊慢慢放下筷子，懒洋洋地抬头：“没空。”
王昭猛地拍了拍桌子，声音咯咯作响：“别给脸不要脸！”
食堂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刻。
乔伊终于放下碗，抬头与她对视：“你想怎么谈？”
王昭冷笑：“操场后的小树林，敢不敢？”
——这是2001年的校园约架地点，经典、不可替代。
乔伊站起身，随手拍了拍校服上的饭粒：“带路。”
操场后的小树林是校园里的“江湖圣地”，这里什么都能发生——早恋、打架、秘密交易，甚至那些你敢想象的、你不敢想象的事儿，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痕迹。
乔伊跟着王昭和她的两名跟班走到树林深处，四周围了一圈站着的同学，个个眼睛亮得像星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乔伊完了……”有低低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王昭可是练过跆拳道的。”
王昭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现在跪下道歉，我还能饶你一命。”
乔伊闻言，笑了：“你是看多了偶像剧吧？”
王昭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她猛地冲了上来，抬腿就是一记侧踢，目标直奔乔伊的胸口！
乔伊眼疾手快，侧身一闪，趁机抓住王昭的脚踝，猛地一拉——
“砰！”王昭的重心完全失衡，直接摔得四脚朝天，摔得一脸尴尬。
四周一片寂静。
李婷和牛思娜见状，立刻尖叫着扑上来，想要帮忙。
乔伊低身一个俯冲，躲过李婷的一记巴掌，反手一推，李婷踉跄着撞上了旁边的树干；牛思娜则伸手想抓住她的头发，可乔伊早已扣住她的手腕，一记过肩摔——
“咚！”牛思娜的背部狠狠撞在地上，疼得她直哼哼。
不到十秒钟，战斗就结束了。
围观的同学们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乔伊竟然这么厉害。
“我靠……乔伊这么能打？！”
“她是不是练过什么啊？！”
王昭狼狈地爬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切齿：“乔伊！你、你给我等着！”
乔伊拍了拍手，淡淡地说：“下次找点能打的来。”
说完，转身走出小树林，留下一地震惊的目光和掉下的下巴。
下午第一节课前，乔伊刚一进教室，原本嘈杂的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身上。
苗雨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冲过来：“乔伊！全校都在传你一个人干翻了王昭她们！”
乔伊无奈地耸了耸肩：“至于吗……”
“当然至于！”胡倩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王昭横行霸道一年了，你可是第一个敢还手的！”
前排的男生偷偷回头，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乔姐，收小弟吗？”
乔伊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时，陈树从后门悄悄溜进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眼神复杂：“听说你为了我和王昭打架？”
乔伊差点呛到：“谁说是为了你？！”
陈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全校都这么说——‘两女争一男，乔伊暴打王昭’。”
乔伊扶额，叹了口气：“2001年的八卦速度也太快了吧……”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马星遥走了进来。
全班瞬间安静，所有的目光在他和乔伊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期待什么。
马星遥面无表情地走到座位，忽然转头看了乔伊一眼，淡淡道：“身手不错。”
乔伊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马星遥嘴角微扬，又补充道：“不过同学之间没必要动手。”
正说着，早自习铃声响起，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咔咔”皮鞋声，仿佛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连翻书的声音都停了。铁面冯——那个全校最严厉的教导主任，因曾误把一个女生当男生，强行让她去理发店剃头的“传奇人物”——此刻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乔伊是哪个？！”铁面冯厉声喝道，手里捏着的处分通知纸发出“哗啦”作响的声音，像一只巨大的警钟。
乔伊慢悠悠地合上英语课本，站起身。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前排的王昭，看到她嘴角那抹得意的笑意，还有陈树紧张得攥紧的拳头，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昨天下午，小树林里打架斗殴，性质恶劣！”铁面冯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手里的纸，语气愈加严厉，“王昭家长已经投诉到教育局了，学校决定给你——”他故意拖长音调，像是想让每个字都砸在乔伊的心头，“记过处分！”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苗雨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记过？！这要进档案的！”
陈树猛地站起来，急切地说：“老师！是王昭先挑衅的！”
铁面冯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班：“有证据吗？”
班里瞬间安静，仿佛空气凝固了。谁不知道王昭的父亲是市里首富？就连校长看到王昭的家长都得客客气气，三分薄面。
乔伊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台银色的随身听，按下播放键，磁带沙沙作响。紧接着，王昭那嚣张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现在跪下道歉，我还能饶你一次……”
铁面冯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乔伊晃了晃随身听，淡淡地说：“需要我把约架的部分也放出来吗？”
她注意到陈树那张瞪大的眼睛——这招，简直是个降维打击。
2001年，谁会想到录音证据能这么直接、这么有效？这可不是“流行”的取证手段。
铁面冯一时哑口无言，脸色由怒转尴尬，最后只能甩下一句“下不为例”后，匆匆离开。
教室里的气氛渐渐恢复，但王昭手中的圆珠笔却“啪”地一声断裂，墨水溅到了她校服袖口，像一朵狰狞的小花，鲜艳又刺眼。
课间操时，乔伊被叫到了学生会办公室。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扎着利落马尾、戴着“三道杠”袖章的女生，正低头整理文件。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眼睛如同深潭，显得异常沉着。
“坐。”张芳推了推黑框眼镜，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场。
乔伊挑眉：“王昭让你来的？”
张芳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名表，“过几天的文艺汇演，缺个才艺表演。”
她顿了顿，语气轻松：“你来。”
乔伊愣了一下：“为什么是我？”
“三个理由。”张芳竖起手指，“第一，全校只有你敢和王昭硬刚；第二，你嗓子好；第三……”她突然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我看你不是一般人……”
乔伊心头一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在2001年的校园，所有的校园生活都还在回荡着那种青涩的味道，而有些人，已经开始在这片青涩的世界里，悄悄为未来打下基础。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夕阳洒进窗户，把乔伊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能一直延伸到天边。她靠在窗台上，嘴里轻咀嚼着张芳的话，心里却有些乱。突然，窗玻璃被敲得“啪嗒”一声。
乔伊回过头，看到陈树倒挂在梧桐树上，笑得像个傻小子，眼睛弯成了月牙：“乔姐！听说你要上台表演？”
话音刚落，他便像猴子一样灵活地翻窗跳了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咱们班女生分两派，一派跟着张芳搞学习，一派跟着王昭混日子……”
乔伊愣了一下，看着他那件被树枝勾破了的校服领子，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暖意。她不由得想起了2021年看到过的一张老照片——那时，父亲年轻时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笑得明亮灿烂。
陈树从怀里掏出一盘磁带，标签上手写着《一生有你（武术改编版）》，下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他一边挠头，一边得意地说道：“我加了《黄飞鸿》的鼓点……”说着，他把磁带塞进了讲台上的录音机。
悠扬的前奏响起，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但节奏变得更加铿锵有力。当唱到“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时，陈树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连肩膀都微微抖动了几下。
“乔伊……”他忽然看着她，眼神比平时认真了几分，“我知道我成绩差，家里也没钱，但我是真的……想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乔伊低下头，看着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心头竟有些微微发紧。她轻轻抽回手，语气柔和：“陈树，感谢你今天为我出头，但我们只能是朋友。”
此时，录音机里正好传来：“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那句歌词像一根细细的针，戳中了陈树的心。少年表情微微凝固，随即大笑起来，笑得夸张：“开玩笑的啦！我陈树什么人啊，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转身去关录音机，手指却微微发抖。
“晚上继续练操啊！”他说完，声音里又带了几分不自然的颤抖。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那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就像两个永远无法同步的时空，虽然在同一个地方，却始终是各自的世界。
第二节课刚结束，班长彭刚就急匆匆跑到乔伊桌前，语气急切：“石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她，仿佛她就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焦点。
“完了，”苗雨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铁面冯肯定告状了。”
王昭坐在前排，冷笑了一声，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啊，以为拿个破录音机就能蒙混过关？”
乔伊没有理她，把随身听塞进了校服口袋，起身往外走。经过陈树座位时，他偷偷拽了下她的衣角，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舍：“要不要我陪你去？”
乔伊微微一笑，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走廊上，几个低年级的女生正围在公告栏前指指点点，看到乔伊经过，立刻噤声，眼神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显然，昨天那场“小树林一战”的消息，已经像野火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
在2001年的校园，大家都还带着那份懵懂和青春的激烈，事事都充满了悬念与刺激。
教师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茶水香，石爱红正端着搪瓷缸子批改作业，边上堆着几本已经发黄的教案本。见到乔伊进来，她头也不抬，嘴里发出一个简短的指令：“把门关上。”
“砰！”门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仿佛预示着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石爱红终于放下红笔，锐利的目光透过老花镜射过来，似乎能把乔伊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乔伊站得笔直，声音平静：“因为昨天和王昭打架。”
石爱红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拍了下桌子，搪瓷缸子里的茶水顿时溅了出来，洒在了她那本已经很旧的教案本上，留下了一片褐色的印记，仿佛在提醒着她，这件事的后果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同学之间要和谐相处！”她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气严厉得像刀子一样。
她从抽屉里抽出那台老旧的银色随身听，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是你的随身听？”
乔伊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石爱红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你跟男同学走那么近干嘛？还当众顶撞教导主任！”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针，刺得乔伊有些难以承受，“乔伊，你转学过来才多久？就这么无视班级纪律？”
窗外，操场上传来学生们嬉闹的声音，甚至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哼唱《一生有你》的旋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打在那台老旧的随身听上，仿佛镀了一层刺眼的光，和办公室里那股沉重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伊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开口道：“老师，我确实用了陈树的随身听录音，但王昭先挑衅是事实。”
石爱红冷笑一声：“证据呢？”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屑，“除了这段掐头去尾的录音？”
乔伊突然指向窗外，眼神坚定：“她们三个昨天穿的校服，袖口都有小树林的泥印子。”
石爱红愣了一下，目光跟着乔伊的手指看了过去。乔伊继续说道：“王昭右手肘蹭破了皮，李婷的指甲缝里还有树皮屑。如果真是我单方面殴打她们，这些伤应该在我身上才对。”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隔壁桌的物理老师偷偷竖起了大拇指，但石爱红一个眼刀瞪了过去，他立刻把手放了下来，面色一沉。
石爱红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严肃渐渐褪去：“乔伊，你是个聪明孩子。”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但聪明要用在对的地方。”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这是你哥哥早上送来的。”
乔伊接过信封，心里有些疑惑。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崭新的借书证——铜山市图书馆，上面赫然盖着一个“特批”的红章。
石爱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说你最近对物理学很感兴趣。下周三下午，图书馆有个青少年科学讲座，主讲人是青华大学的齐教授。”
“齐教授？！”乔伊的心猛地一跳。
石爱红见状，嘴角微微扬起：“他说你很有潜力，学物理挺不错。你有兴趣的话，去听听。”
乔伊的手指猛地收紧，心头的一丝悸动几乎难以抑制。
石爱红重新戴上老花镜，语气又恢复了那份冷静：“现在回去上课吧。”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记住，再让我发现你打架……”
“就罚我做一个月值日。”乔伊抢先开口，声音轻松，却又带着几分坦然。
石爱红瞪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表情：“罚你抄《中学生守则》一百遍！”
乔伊勾起嘴角，点了点头：“明白。”
走出办公室，乔伊几乎撞上了一个人——马星遥正站在门口，抱着一摞作业，不知道听了多久。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马星遥忽然开口：“齐教授的讲座，我也打算去！”
不等乔伊回应，他便转身离开，白衬衫的衣角在走廊拐角处一闪而过。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些未言明的期待和不言而喻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