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微照，林间风色带着萧瑟，已入深秋。
灵州西麓，林泉交汇之地，一行二人正穿行其间。何衍负枪而行，衣袍残破，周身暗金纹气流转，眉宇沉毅，仿佛久经战火而不折的孤松。他身旁，李玄仙披着素白行衣，神色淡然，手持一枚玄玉符，时不时在半空中绘出一道道封灵符纹，俨然一副从容游历之姿。
两人正从断星谷折返回灵州主城，原本行程顺利，然而就在一个山谷出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奔逃的脚步声。
“救命啊——！”是一道女子的尖叫。
何衍眉头一皱，已踏步而出，身影宛如流光。
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奔来，满脸是血，惊恐未退，身后黑影一闪，一道瘦长身形悄然掠来，那是一名黑甲妖族，利爪森白，竟在瞬间便扼住了她的脖颈！
“啧，这点玩意就跑没了意思。”妖物狞笑，一爪挥落。
“放开她。”冰冷低语自侧方响起。
妖族尚未反应，一道火光已临身而至。长枪如焰，带着金色流纹，轰然穿透妖物胸口，将其钉死在一棵枯木上！
女子惊魂未定，瘫倒在地。何衍未多言，弯身扶起她，轻声问道：“你从哪来？”
女子颤声道：“东……东边山谷的回鸣村，那些怪物……突然出现，烧村屠人……连我弟也——”
李玄仙这时赶至，目光一扫，轻声道：“回鸣村地势开阔，却无兵镇守，是个薄弱点。若是妖族南窜，此村便是首当其冲。”
何衍望着女子惊惧的双目，转身望向前方山谷。他没有说话，只将手中长枪轻轻一转，枪锋指前。
“走。”
山谷幽长，炊烟早已断绝。
他们行过一条溪流，水已染红，血腥味扑鼻。再向前，终于望见回鸣村的边界。
一眼望去，血色覆盖了原本宁静的村落。破碎的瓦片中横陈着无数尸体，孩童断臂残躯，老妇满脸焦黑。村头的一棵老槐树上，还吊着几个村民的身躯，被剥皮剔骨，只剩空空的躯壳在风中摇曳。
李玄仙轻吐一口气：“不是为了粮食，是为了折磨。”
何衍默默望着这一切，握枪的手不断用力，手背青筋毕现。
他忽然转头对李玄仙说：“你不用出手。”
李玄仙微微一愣，只见他已提枪直入村中。
——
村中心的广场上，一头浑身毛发赤红的妖将正在啃咬一具人尸。他名为【赤豹】，乃妖族余孽，曾为玄道三重，在东境屠戮村落数十，因手段残忍而被天衍宗通缉多年，后潜入灵州，流窜作乱。
“这些人族真是太脆了，啧，嚼劲太差。”他舔了舔血手，抬头正欲召唤部下。
忽地，空气一震。
一道火光自天而降，如惊雷落地，精准无误地劈在离他十步远的妖兵身上。
“是……人族修者！”
“杀了他！”
四方十余道黑影掠出，各持利爪、钩索，有的长角盘绕，有的竟形如犬首人身，皆已踏入玄道初境！
何衍冷眼扫视群敌，一步踏出。
“玄火·烈枪破风！”
火焰随枪出，横扫之间，如龙腾虎跃。三名妖兵尚未来得及施展术法，已被火焰吞噬，化为焦炭！
另一名黑甲妖兵见状怒吼：“你一个人族，敢闯我族盛宴！”
“你管这叫盛宴？”何衍冷笑，脚下一滑，身影如风。枪尖如星辰坠地，一枪挑飞对方头颅！
短短十息间，已有五名妖兵殒命！
此时赤豹妖将终于起身，眯着血目盯住何衍。
“玄道初境？呵，一群废物都拿不下你，看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力量。”
何衍没等他说完，已率先出枪！
枪芒化火，金纹浮动，一式烈阳爆震，硬撼赤豹的妖爪！
轰！
两股玄力撞击，地面炸裂，尘土飞扬。赤豹面色微变：“火焰中竟夹有雷脉？你不是普通玄道！”
何衍低吼：“——裂阳·破城！”
金光暴涨，长枪灌注真焰，宛如天火砸下，重重击在赤豹胸口！后者身形倒飞十数丈，砸塌数屋，口吐黑血！
“怎么可能……”
何衍不再给他喘息，连踏七步，一招“碎风啸日”直刺其眉心！
赤豹仓促招架，终究不敌，眉心中枪，生机断绝！
妖将伏诛，余孽崩散。
李玄仙远远看着，眼中异光流转。她轻轻开口：
“意志坚定，心不旁骛……不是为了荣耀，不是为了使命……”
“只是，不想看人被这样杀死。”
村后废墟下，有数名幸存者颤颤巍巍地爬出，为首一人是个中年铁匠，名唤刘德柱，面上尽是烟灰，抱着昏迷的孩子跪倒：“救命恩人，天上来的仙人哪！”
还有名叫林苗的寡妇搀着一位瞎眼老者，哭得不能自已。
何衍望着这一切，喉头一哽。他本想说“我不是仙人”，却终究没说。
他只是回头，轻声对李玄仙说：“我以为我快忘了这些事。”
李玄仙微微点头：“你不是忘了，只是太久没看到真正的苦难了。”
他们安置村民，焚烧尸骨，又留下一枚封灵符，临行时何衍望向村外斜阳，一言不发。
这夜，众人于林边野营，火光微跳。
李玄仙忽问：“你还想回军营吗？”
何衍沉默片刻，答：“那里我不愿回，可若不回去，像今天这样的村子，会越来越多。”
“你并不相信朝廷。”她说。
“我信的不是他们。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弟兄死得不明不白。”
李玄仙望着他，第一次卸下了以往调笑与疏离。她轻声说：
“你的意志，我佩服。”
“这世上有太多‘天才’，可真正能扛起世界的，从来不是天赋，而是心。”
火光跳动间，何衍坐于夜色之中，枪横膝上，背影沉如山岳。
明日，他们将回到灵州——可前路，只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