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所以,锦鲤,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逃离,是为了抵达。说服他们只是手段,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北极星找到了想守护的锦鲤,就算冻死在南方的冬天里,他也认了。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才是我想扎根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流淌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一个小小的、呆滞的我。没有花哨的誓言,没有不切实际的承诺,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一条浸透了汗水和心机才换来的自由之路,和一个男人带着一身烟火气、跨越千山万水后,最笨拙也最滚烫的真心。
寿司台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混合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和食物残留的暖香。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那句“阿依希特努”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能说出口。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羞愤,而是因为一种更汹涌、更沉甸甸的东西,在心口翻腾。
网络是虚拟的峡谷,现实是滚烫的炉灶。而我的北极星,他放弃了预设的轨道,甚至不惜把自己“掰弯”来撞破家庭的藩篱,只为降落在我的城市,开一家小小的、亮着暖黄灯光的店。
“所以……”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指了指他手指上还粘着的一颗顽固米粒,“周老板,你这店……还招不招品鉴师?专尝老板特供牛肉面的那种?”
周屿愣了一下,随即,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狡黠和巨大喜悦的笑容,如同冲破云层的阳光,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他抬手看了看那颗米粒,也不擦掉,反而故意捻了捻。
“招。”他声音清朗,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终身职位,福利优厚,包吃包住,外加……一个捂了半年终于敢承认自己其实挺烫手的石头老板。”他顿了顿,眼神灼热,“就是不知道,这位品鉴师怕不怕被‘冻死’在老板的热情里?”
窗外的城市华灯璀璨,车流如织。店里只剩下冰柜低沉的嗡鸣和我们交织的呼吸声。我端起面前那碗已经微凉的牛肉面,喝了一大口汤。暖流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犹疑。
“怕。”我放下碗,迎上他亮得惊人的目光,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实的、带着点挑衅的弧度,“不过,老板的牛肉面够热,应该能扛得住。”
周屿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他绕过寿司台,几步走到我面前。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和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形成一个令人安心的包围圈。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全然的期待,静静地停在我面前。手指上,那颗晶莹的米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我看着他掌心的纹路,看着那颗象征着笨拙、真实与烟火气的米粒,心底最后那点名为“不敢”的坚冰,彻底融化。我抬起手,没有去碰他的掌心,而是伸出食指,轻轻点掉了那颗粘在他指腹的米粒。
指尖相触的瞬间,温热的电流顺着指尖窜遍全身。我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眼底,那里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
“试用期多久?”我轻声问。
周屿反手,一把抓住了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将我的指尖紧紧包裹。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抵上我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滚烫:
“一万年。或者……从北极星找到他的锦鲤那一刻起,直到宇宙热寂。”
店门外,初冬夜晚的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店内,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我们交握的手。虚拟峡谷里并肩作战的默契,现实厨房里笨拙却滚烫的心意,终于在这一刻,跨越了所有的“捂不热”和“怕冻死”,稳稳地落在了同一片温暖的人间烟火里。那颗曾经遥不可及的北极星,此刻正牢牢地攥着我的手,热度惊人。
原来,最动人的情话,不是“阿依希特努”,而是跨越千山万水后,沾着米粒、带着锅气的那一句:“走,回家下面给你吃。”